第424章 正義(5)
塔娜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高跟鞋鞋面那些亮晶晶的珠子,又看了看自己被大侄子披上的披肩,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後一拍自己的被厚褲襪包裹住的雙腿,直接站起身來,只聽她說:“你這個毛頭小子想什麼,我心裡清楚的很,烏力吉不光是你父汗,還是我的親哥哥,我不會不管的。不過你不能去,土謝圖家必須留個後,我這裡有兩萬女兵,你挑二三十個,還有那張圖上的草場。來年你就要給土謝圖家再生出十個八個男丁。”
圖爾吉聽到姑姑塔娜的決定,他的表情顯得尤為複雜,既有對復仇的渴望,也是真的怕土謝圖家族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斷絕。他的眉頭緊鎖,深邃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但同時也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現在蘇勒人殺進歸化城後漫天的火光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還記得那群人中有個看起來非常英俊的和尚長得很像武廿無,就是那個傢伙抓住他,在他的臉頰上,刻了一‘滾‘字。現在那恐怖的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過去他還以為自己的父汗抓住武天嗣戰爭就能結束了,可是父汗的噩耗直接讓他墜入了絕望的深淵。
圖爾吉這個身材魁梧的土謝圖漢子,穿著一件傳統的蒙古長袍,長袍上繡著複雜的花紋,腰間繫著一條寬大的腰帶,雖然臉上刻著那麼屈辱的文字,但還是依舊顯得英姿颯爽。他寬闊的肩膀似乎是因為回憶起了妙覺和尚而微微抖動著,手臂上的肌肉也逐漸的線條分明起來。圖爾吉的手指不自覺地撫摸著腰間的匕首,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也是他勇氣和力量的源泉。
圖爾吉緩緩走到塔娜面前,動作中透露出一種戰士的尊嚴和不屈。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姑姑塔娜的臉上。他的嘴角微微下垂,顯露出一種無奈和沮喪,但他很快調整了情緒,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展現出一種蒙古男兒的堅毅。
圖爾吉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緩緩開口:“姑姑,我明白您的苦心,土謝圖家的確需要延續香火,但我身為長子,怎能在父汗之仇未報之前苟且偷生?”
他的動作堅定而有力,他伸手拿起酒囊,猛地灌了一口酒,讓酒精的烈焰在胸中燃燒,彷彿這樣可以給他帶來勇氣和力量。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抽搐,但很快被堅定所取代。他將酒囊重重地放在桌上,轉身面對塔娜,目光如炬,就像是一頭剛剛甦醒後,正準備擇人而噬的猛獸。
塔娜也不理他,倒揹著手在帳篷裡踱步,當她走到一個簡易的武器架時停下了腳步,架上沒有傳統的彎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保養良好的春田栓動步槍,槍身的胡桃木槍托散發著淡淡的光澤,金屬部件擦得鋥亮。旁邊放置著幾個裝滿子彈的皮製彈袋,彈袋上用彩色絲線繡著精美的花紋。武器架下方,擱著一雙高筒皮靴,靴筒上交叉綁著皮帶,皮帶上掛著幾個小皮囊,裡面裝著一些應急的藥品與工具。
塔娜直接把步槍丟給圖爾吉,一擺手冷聲說道:“這裡是我的營地,我才是頭人。帶著你的槍,選走你的女人,快滾。”塔娜說完這句話,就一轉身再不去看自己的侄子。
當步槍落在他手裡的一瞬間,他本能的一顫,感受到槍托傳遞過來的沉重,他的手指緊緊握住槍身,關節因用力而泛白,這並不只是一把槍的分量,更是他後半生的重量,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帶著自己的幾十個老婆在草原繁衍,為土謝圖留下最後的血脈。他的眼神中已經沒了剛才的驚訝,因為他知道,塔娜的決定是不可更改的,她作為家族現在的頭人,有責任保護家族的血脈和未來。
他輕輕拉起春田步槍的肩帶,背起那把修長的栓動步槍,然後微微欠身對塔娜鞠了一躬。圖爾吉的臉上刻著的‘滾’字疤痕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平靜,彷彿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姑姑,我理解您的決定。土謝圖家的未來比我個人的仇恨更重要。”圖爾吉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
此時小狼崽子依舊低著頭,塔娜的餘光只能看到那猙獰恐怖的傷口,塔娜完全能想象得到自己侄子遭遇了什麼樣的酷刑。那天她遇到圖爾吉的時候,他已經被歸化城的叛軍趕了出來,正在來烏里雅蘇臺的路上。
塔娜還記得,那天的圖爾吉是被綁在馬背上的,他那張臉上縱橫交錯著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那些傷口有的深可見骨,紅肉外翻,彷彿是惡魔在他臉上肆意啃噬後留下的痕跡;有的則剛剛結痂,痂皮乾裂,像是乾涸的河床,裂縫中隱隱透著血絲,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遭受的劇痛。每一道傷口都呈現出一種暗紅色,那是鮮血凝結後的顏色,宛如死亡的陰影籠罩著他的面容,讓原本英俊的臉龐變得猙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