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在復仇之魂號上
“你知道整個遠征艦隊現在都在討論什麼話題麼?”
當聖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剛剛落座的時候,他那個肩披狼皮的兄弟就一邊緊盯著全息儀,一邊迫不及待地向他發出了疑問。
這是一個最典型的,荷魯斯式的舉措:幹練、迅捷、狡詐、咄咄逼人,直插問題的中心,並將一切事情的節奏,都緊緊地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掌中,逃無可逃。
無論是在戰爭的時節裡,還是在日常的交鋒中,荷魯斯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他總是不可戰勝的:有一千個燃燒的世界和滅亡的國度能夠證明這一點。
但他並非無懈可擊。
最起碼,聖吉列斯就知道牧狼神的一個軟肋。
只有一個。
但足夠了。
“很遺憾,兄弟,我不知道。”
巴爾的大天使收斂著自己背後的羽翼,以保證他能夠順利坐進這個為他專門打造的位置上:他經常這麼做,但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伴隨著這句輕聲的回答,荷魯斯頓了頓,他的目光也從那寫滿了信息的全息儀器上挪開,專注到了他的兄弟身上:無論多少次,每當牧狼神看向大天使的時候,他的瞳孔都會因為那潔白的閃耀,而劃過名為【驚歎】的色彩。
“你不知道?”
“這很奇怪麼?”
聖吉列斯隨性地反問著,他安置好了自己的羽翼,將手指從金屬椅子的縫隙中抽出後,便向著服侍在一旁的機奴勾了勾:他的目標顯然是機奴手中端著的果盤。
“這當然很奇怪。”
牧狼神的聲調高了一點,就彷彿在加重著語氣間的肯定。
“整個遠征艦隊現在都在討論著同一個話題:無論是你的艦隊還是我的艦隊,亦或是其他兄弟麾下的戰士們,現在都在為了一個問題而互相爭論,或定下賭約,哪怕是那些與此毫無關聯的凡人,也在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
“你只要稍稍豎起耳朵,就能聽見你的子嗣們的交頭接耳,又或者你向任何人發問一句,提及現在的潮流:難道還有人會忍心欺瞞巴爾的完美大天使麼?”
“你不應該一無所知,我親愛的兄弟:你只要稍微散發出哪怕一縷的注意力,都能夠覺察到我所提及的這個問題。”
荷魯斯舉起了一隻手,他沒有佩戴他那柄威名赫赫的戰爪,也沒有身穿那套珍珠白色的動力甲,他把那甲冑放置在了一邊,選擇了身著純黑色的便裝,那寬大的狼皮也隨著基因原體的選擇而改變了自己的定位:曾經,它是一頂披肩,而現在,它是一張披風。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我的兄弟:我的確沒有更多的精力。”
聖吉列斯接過了果盤,他的這句話語讓荷魯斯的注意力徹底地轉移了過來:現在,那些全息儀上的信息,已經無法讓牧狼神再投入哪怕半分的目光了。
“你的精力花在哪裡,天使?”
“很多地方。”
第九軍團的基因原體低垂下自己的眉眼,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琳琅滿目的珍果面指指點點,似乎在猶豫著先選哪一個。
“遠征、軍團、母星、凡人和其他事情:這些佔據了大頭,林林總總的信息和彙報足以讓一位基因原體無暇他顧了。”
荷魯斯輕輕皺起眉頭,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與他對面而坐的聖吉列斯則是保持著自己的微笑,口中的話語還有著轉折性的下半句。
“當然啦,這些還都不是最讓我頭疼的:真正的困難是,我有一位如此優秀又敏感的兄弟,我無法讓我的注意力安然地離開他,而他和他的子嗣們,也總會給我找出一些消耗精力的稀奇手段。”
“當我注視著他們的時候,我實在無法去打聽更多的事情,而我又無法不去注視他們:誰會抗拒來自於最優秀者的友誼呢?最起碼,我可做不到與他們形同陌路。”
“還請原諒我,荷魯斯。”
舒緩且輕柔的聲音就彷彿下午四點鐘的太陽,和睦到讓人足以直視它的光芒,卻又有一種夜晚即將到來的莫名寒意:聖吉列斯的道歉並不真摯,他以一種揶揄的語氣講述著這段話語,同時又拿起了一顆擁有著血紅色果皮的水果,扔向了他的兄弟。
荷魯斯抓住了這枚果子,他的眉頭已然舒緩,那原本還有些緊張的面容,也早已經被一種暢快的笑意所佔據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兄弟:並會把它銘記於心。”
接著,牧狼神又停了一下,他的瞳孔中閃爍著本能的焦慮。
“那個人是我,對麼?”
他問到。
“其他人可算不上優秀。”
天使抓住了一枚珍珠白色的果子,他用一旁的餐刀劃下了一片翹起的果肉,放進嘴中,品嚐著這種陌生的味道。
“你是知道的,荷魯斯:在我們的兄弟,有的人是頑固、有的人是狂野、有的人是貪婪,這些性格在眼下的時代裡,都是我們的父親所需要的優秀品德,但在他們中卻沒有一個人
稱得上真正的優秀。”
“除了你,荷魯斯,你是優秀的那一個,一直如此。”
“你在安慰我麼?”
“不,我只是在說實話。”
聖吉列斯笑著。
“只有實話才能讓你高興:而我喜歡看到你高興的樣子。”
一邊回答,一邊咀嚼,巴爾的大天使在微笑中點著頭,他似乎對這顆水果的味道很滿意,又指了指旁邊的餐刀。
“你需要刀麼,荷魯斯?”
“不,用不著。”
牧狼神發出了一聲有些粗魯的利笑,他抓著那血紅色的果實,用力一掰,便碎成了兩半,在將那枚果核扔到一旁後,荷魯斯便將果子直接扔進了嘴裡,用牙齒將那些堅硬的果肉碾為碎屑。
他皺起眉頭。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差。”
“你是故意的麼?”
牧狼神半開玩笑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天使的幸災樂禍簡直寫在了他那完美的臉上。
聖吉列斯攤開了手。
“哦,別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來汙衊我,兄弟:這是你的船,這是你的房間和你的果盤,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客人罷了。”
“是啊,這是復仇之魂號:但你可是復仇之魂號上果盤拼裝業的始祖啊,在你這位天使降臨之前,影月蒼狼們可都是吃肉的。”
“狼也吃葡萄。”
“我寧願相信那是酸的。”
輕快的笑聲在兩位基因原體之間迴盪著。
笑了一會兒之後,大天使的瞳孔中終於有了幾絲認真。
“那麼,跟我說說吧,吃不到葡萄的狼先生:是什麼會讓你如此的困擾?要知道,這裡可是你的復仇之魂號,你在這艘船上的地位可是僅次於我們的基因之父。”
荷魯斯沉默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剩下的半個果子也扔進了嘴裡,殷紅色的汁液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被他隨手的擦去了。
“是的,聖吉列斯:復仇之魂號很重要,這艘偉大的戰艦是我的心血與第二故鄉,但儘管如此,還是有太多的事情,是單靠一艘復仇之魂號也無法決定的。”
“它們涉及到……更加廣泛的領域與群眾,甚至不會侷限於一兩個原體或者軍團。”
“啊,讓我猜猜。”
聖吉列斯擺弄著他掌中的那把餐刀,溫柔的切下了一片果肉,繼續著他神聖的品嚐儀式。
“是有關於戰帥的問題。”
“……”
“你這不是知道麼?”
“我也無法確定嘛。”
大天使攤開手。
“而且,我挺喜歡看到你糾結的樣子的:那會讓我覺得,我和你更為相似。”
“……”
荷魯斯眯起了眼睛,他盯住了自己的兄弟,而聖吉列斯在感受到了這股目光後,只是稍稍抬頭,用那雙無暇的瞳孔迎接著來自於牧狼神的目光。
然後:微笑。
“怎麼了?”
“……”
“不,沒什麼。”
荷魯斯看著那個笑容,他努力維繫著自己心中的嚴肅:但是在那之前,他就聽到了喉嚨中不由自主的嘆息聲。
……
算了算了……
牧狼神咳嗽了兩下,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而他的低頭則讓聖吉列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象徵著勝利的榮光。
天使乘勝追擊。
“和我說說吧,荷魯斯:你專門叫我來一趟,總不能是邀請我品嚐復仇之魂號的果盤吧:如果你真想這麼幹的話,下一次直接就把果盤郵寄到我的旗艦上吧,我會讓拉多隆把郵寄地址告訴你的。”
“……”
有時候,哪怕是荷魯斯都會發自內心的去想:如果他的兄弟聖吉列斯不是長著一張讓人難以拒絕的面孔的話,恐怕這個巴爾人早就被拖進競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