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摧花公子
忘返酒樓。
袁秋嶽神態冷漠地走入這家遠近聞名的大酒樓。
忘返酒樓之所以有名,乃是因為在此可以吃到你想吃的一切,哪怕你要吃龍心鳳肝,他們亦有辦法弄到。不過有個小小的前提,那便是你必須有錢。
袁秋嶽走進酒樓,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有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背劍女子,正坐在一隅自斟自飲,他的臉上頓時現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夥計笑著跑過來道:“呦,客官爺裡面請,不知這位小爺想吃點兒什麼?”
袁秋嶽落了座,朝夥計淡淡一笑,道:“聽說在你們這裡能吃到任何想吃的東西,可有此事?”
夥計面現一絲得意,道:“一點不錯,客官爺,我們這酒樓共有名廚一百五十二位,皆是天南地北精選而來,其中做過御廚的不下十餘人,不僅如此,甚至連東瀛扶桑、西域番邦、暹羅佛國的名師也一應俱全,所以無論你想吃些什麼珍羞美宴,都會立刻奉上,不知客官爺……?”
袁秋嶽點首的一笑,道:“我要吃心,還要飲血。”
夥計聞言先是一怔,而後展顏笑道:“小的明白,不知客官是要吃牛心還是羊心,血要喝鹿血還是玄龜血?”
袁秋嶽道:“我要喝人血,吃人心,女人的血,女人的心!”
夥計這回可真的呆住了,他在此跑堂三年有餘,古怪稀奇的食客也見過不少,但要吃人心的還是頭回遇到。
袁秋嶽的聲音並不高,但他卻以“千里傳音”將話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剎時,酒樓內鴉雀無聲,眾食客的目光一齊落到袁秋嶽的臉上,就如看到了洪荒怪物一般。
袁秋嶽見夥計在一旁呆立著,伸手掏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放在桌上,道:“這是給你的賞錢,如能讓我吃的滿意,銀子是不會少的。”
夥計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他吐了吐舌頭囁嚅著道:“客官爺,真是……好大的手筆,只是……本樓自開張以來,從未賣過人心,請大爺見諒……”
袁秋嶽莞爾一笑,道:“適才你不是放言在此任何東西都吃得到麼?”
夥計滿臉羞愧,苦笑著道:“大爺,是小的嘴欠,信口胡言,本酒樓委實沒有人心,更別說女人心了!”
袁秋嶽佯怒道:“胡說!我分明嗅到了女人心的味道,你膽敢欺瞞本公子!”
夥計見袁秋嶽臉上透出了殺氣,駭得兩腿直轉筋,顫聲道:“大……大爺,我們這小字號確實沒賣過人心、人血,請大爺多多擔待。”
袁秋嶽收斂怒色,又露出了笑容,道:“若是我能找到,有當如何?”
夥計陪笑道:“大爺若找的出,我自當吩咐後廚烹得又嫩又香,端來孝敬大爺。”
袁秋嶽自懷中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丟在桌上,道:“那好,你便用此刀,去把坐在角落那女人的心挖來為本公子下酒!”
夥計回首一瞧,在角落中果然有一個背劍女子,但此時她業已站了起來,怒視著袁秋嶽。若是有人要吃你的心,飲你的血,你還會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喝酒麼?
背劍女子臉色鐵青,上下打量了袁秋嶽良久方道:“恕小女子眼拙,不認得小俠,不知小俠因何與我過不去?”
袁秋嶽猶如未聽見一般,仍是面帶微笑,道:“夥計,我的話你聽見沒有?快去取來,本公子已是飢腸難耐了!”
夥計被袁秋嶽的氣度所懾,不由自主的把刀拿在手中,可抬頭瞧見背劍女子正面含煞氣地盯著自己,便邁不動腿了。
袁秋嶽在一旁道:“夥計,你只管去剜,她若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會叫她跪著給你扶起來!”
有了這句話墊底,夥計才壯起膽子向背劍女子緩步走了過去。
背劍女子冷笑著望著持刀的夥計,像是在說,看你碰我一下試試?!
夥計好似用盡全身力氣才走到背劍女子面前,道:“這位女俠,那……那位爺……你……你也都看到了,還望……女俠體諒小的難……難處。”言罷舉起尖刀便欲刺下。
“啪——!”
脆生生的一掌摑在夥計臉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滿地找牙。
背劍女子“嗆啷”一聲拔劍在手,叱道:“哼!好個膽大的匪類,你以為我‘七劍娘子’是好欺負的麼?有膽子想吃我的心,自己來取好了!”
袁秋嶽走上前去,伸手扶起夥計,道:“小二哥,你沒事吧?”
夥計哭喪著臉,捂著腮道:“大爺,這……這……”
袁秋嶽道:“她打了你一個耳光,我便讓你回敬她十記!”說著,便牽著夥計的手,走向“七劍娘子”。
“七劍娘子”橫劍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報上名來,省得做個無名鬼,死後投托豬胎!”
袁秋嶽聞言並不惱怒,一字字道:“本少爺‘摧花公子’袁秋嶽!”
“七劍娘子”皺了皺眉頭,她搜腸刮肚也想不起在何處得罪了這位狂人,而且對“摧花公子”的名號亦是陌生的很,在此之
前竟從未聽說過。
她心中忖道:“這小子八成是個登徒子之流,想是自師孃處學了些皮毛武功,便妄圖為惡江湖,哼!少時非給你一個教訓!”心念至此,纖指一點袁秋嶽道:“小狂徒,若是你家裡沒有爹孃管教你,便儘管過來,我‘七劍娘子’一定代勞。”
話音方落,但聞“啪、啪、啪、啪”連聲脆響,“七劍娘子”的臉上已被夥計的手掌正正反反扇了十個大耳光,那秀美的雙頰此刻腫得一邊多出四兩肉來。
“七劍娘子”不知是被打得退了兩步,還是驚得退了兩步,總之她痴呆呆的神情,真是筆墨難描,令人啼笑皆非。
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捱了十記耳光,竟連躲閃的餘地都沒有。由此可見,那出手之快當真駭人之極。更何況袁秋嶽自己並未出手,他只不過藉助夥計之手,對其加以懲治,否則出手的速度會更快,而她的臉上也不止僅僅增添四兩肉,恐怕八兩也擋不住。
袁秋嶽朝夥計道:“如何,本公子沒有騙你吧?你若是覺得仍未消氣,我會再讓你打她幾巴掌!”
夥計真不知眼前這少年是人還是神,自己尚未回過神來,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七劍娘子”十記耳光,猶如被茅山仙術操縱一般。一時間他竟不知所措,呆立在那裡。
袁秋嶽放開伙計的手,對“七劍娘子”道:“現在捨得將你的心獻出來了吧?”
“七劍娘子”氣得渾身直抖,叱道:“小畜生,看本娘子先剜出你的心來!”話音甫落揮劍施展她賴以成名的“七劍追魂”絕技,快如閃電般直刺向袁秋嶽前胸。
“噗、噗、噗、噗……”
這充滿殺氣的七劍,居然一劍不少都刺中了袁秋嶽,但令人惋惜的是,竟沒有一劍能傷到人家。
袁秋嶽絲毫未動,穩如山嶽,那驚人的氣勢使“七劍娘子”的劍再也刺不下去,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像是一隻鬥敗的草雞。
整個酒樓之中的人都被驚呆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七劍娘子”寒氣森森的鐵劍竟無法傷其分毫,這人若非大羅金仙,又是什麼?
袁秋嶽淡然一笑,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刺我七十劍、七百劍都沒關係。”
“七劍娘子”的頭也耷拉了下來,她已不敢出手,也沒有勇氣再出手了。
袁秋嶽一臉無奈,道:“既然你不願再出劍刺我,也該輪到本公子了吧?”邊說著,他隨手將“映血劍”撤了出來。
他似笑非笑,輕聲道:“我說‘七劍娘子’,這可不是尋常之劍,你若死在此劍之下,也算得上雖死猶榮了。”
“映血劍!”
“七劍娘子”一聲驚呼,隨即渾身慄抖起來,因為她知道今日遇到了死亡煞星,縱然拼命一搏,也是生存無望,眼下只能瞧著那柄血紅的勾魂之劍,朝自己逼來。
袁秋嶽的劍業已抵住了“七劍娘子”的心窩,高聲道:“夥計,快些找個盛納之物來。”
夥計哪敢怠慢,不消片刻便找來一個大銅盆,在“七劍娘子”面前蹲了下來,將盆端平道:“小的一切備妥,大爺請動手吧。”
袁秋嶽點點頭道:“甚好,你倒是機靈的緊,稍後我會多賞你幾千兩銀子,今後你也不要再幹這種伺候人的活計了。”
夥計聞言驚喜交加,忙道:“多謝大爺提點……多謝……啊——!”話未說完,一道血柱已噴射而出,“七劍娘子”那顆血淋淋的心已被剜了出來,落入盆中,看上去似乎還在跳動。
眨眼之間,已接了半盆人血。袁秋岳飛起一腳,將“七劍娘子”的屍身踢飛出去,“噗”的一聲,人已嵌入牆壁之中,那死狀悽慘之極!
酒客們開始嘔吐,方才吃下去的不但全部傾出,便連隔夜的飯也吐得一點不剩。
袁秋嶽卻在笑,他此時感到無比的暢快,只有如此,才能彌合內心的創痛!
自此後,忘返酒樓生意越發興隆,皆因酒樓又增添了兩道招牌菜,“參茸雌血羹”“筍絲燴心鍋”。
那位夥計據說已離開忘返酒樓,做起了皮貨生意,他走南闖北閒暇時,總是與人講起他那酒樓遇仙的傳奇。
###
金槍門。
喜氣歡騰,熱鬧非凡。
槍魂廳。
大排筵宴,俠客隱士,聚集一堂。
今日乃金槍門新門主“金槍閻羅”獨孤鑑與“玉顏洞洞主”“戲龍傲鳳”易馨蘭的大喜之日。
這“金槍閻羅”交友甚廣,此番所請的盡是武林中頭面人物。宴廳之內,觥籌交錯,喧囂之聲時時不斷。
獨孤鑑滿面春風四處敬酒,與諸賓客打成一片,舉止言談頗有門主風氣度。
身為新娘的易馨蘭亦不愧為武林兒女,毫無忸怩之態,嬌靨含笑與同道姐妹談論不休。
突然,廳外一陣騷亂,金槍門刑堂堂主“活見鬼”辛豹神色倉皇跑了進來,躬身道:“啟稟門主,外面闖進來一位白衣少年,說是來向門主討一杯喜酒的,門下弟子已快阻攔不住了!”瞧他驚慌失
措的樣子,倒真像活見了鬼。
獨孤鑑把臉一沉,道:“辛堂主,人家來此是看得起我獨孤鑑,你如何加以阻攔,還不快將人請進來。”
辛豹囁嚅著道:“可他……可他還說要向門主……向門主借一樣東西。
“哦?”
獨孤鑑道:“借什麼東西?”
辛豹道:“他……他……”
獨孤鑑頓足道:“快說!”
辛豹道:“他要向門主借……借門主夫人易馨蘭的人頭。”
“什麼!”
剎時間大廳內一片譁然。
獨孤鑑臉氣得發紫。怒道:“何方狂徒,膽敢尋我‘金槍閻羅’的晦氣,看我不在他身上戳出六十四個血窟窿!辛堂主,快與我取‘孽龍金槍’來!”
辛豹道了聲遵命,轉身而去,不消片刻又回到槍魂廳,手中多了杆金光炫目的赤金大槍。
獨孤鑑取槍在手朝賓客一拱手道:“諸位,請勿掃了雅興,在下失陪一會兒,片刻便回。”言罷舉步欲出。猛聞廳門處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獨孤門主,不必勞你大駕相迎,在下已不請自入了。”
眾人的目光一起投了過去,但見一位絕世風華美少年,手握古劍肅立在那裡,那氣勢令在座所有的人皆看得呆住了。
許久,獨孤鑑才回過神來。拱手道:“不才獨孤鑑,未請教朋友大名,不知在下何處開罪了朋友,還望不吝賜告。”
白衣少年淡然一笑,道:“獨孤門主說哪裡話來,在下‘摧花公子’袁秋嶽與門主素無瓜葛,何言開罪二字?”
獨孤鑑道:“既然你我並未結怨,袁朋友因何在我大婚之日前來尋釁?”
袁秋嶽道:“獨孤門主,請聽在下慢慢道來,你如此年少即身居門主之位,想必亦是識得大體的智者,而如今卻因何辦起糊塗事來了,豈不知古語中‘紅顏禍水‘四字的深意麼?”
獨孤鑑道:“此話怎講?”
袁秋嶽道:“獨孤門主,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門主既身處溫柔鄉中,自然難以徹悟,在下實不忍門主如此年輕便深受其害,因此特意前來,為你消災解難!”
“一派胡言!”
獨孤鑑怒道:“袁秋嶽,你可知金槍門並非任人造次的地方。”
袁秋嶽道:“在下實屬一片摯誠之心,望獨孤門主明鑑。”
“放屁!”
獨孤鑑動了真火,喝道:“袁朋友,今日是本門主的大喜之日,不願殺人,趁我未改變主意之前快些離去,否則……”
袁秋嶽搖首嘆道:“沒想道獨孤門主竟如此執迷不悟,著實令人痛心,不過在下此來不光是為了門主一人,也是為了武林同道,天下蒼生著想,所以那妖女易馨蘭的首級我是定要取走的。”
獨孤鑑青筋亂蹦,吼道:“姓袁的,休要賣狂,且看我‘孽龍金槍’的厲害!”
“慢!”
獨孤鑑一顫金槍正欲刺出,猛然身後有人出聲喝止,回首一看,但見一位獨眼怪客緩步走了出來。
袁秋嶽乍見此人,頓時渾身熱血液上湧,鐵拳攥緊,原來走出之人,竟是血洗星月山莊的元兇之一“獨目浪子”冷若松。
冷若松向獨孤鑑一抱腕,道:“獨孤門主,請暫息雷霆之怒,今乃門主大婚之日,不宜動手,這無知狂徒便讓與在下如何?”
獨孤鑑頗為感激地道:“冷兄俠肝義膽令小弟佩服,如此多謝冷兄援手了。”
冷若松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門主敬請放心,在下定叫這小子自己伏首就戮。”
袁秋嶽聞言仰面狂笑起來,那笑聲攝魂奪魄,令人膽戰心寒。
“嗆————!“
修羅寶刃挾著逼人的寒光,閃電般劈下,這一刀乃“修羅斬”中一式追命絕招,喚作“魂消魄散”,其威力十分霸道,此招之下能生還者少之又少。但見眼前刀影彌空,封住袁秋嶽所有退路,當真要將其一招斃命的架勢。
“噗!”
“咕嚕嚕”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
遺憾的是,這顆頭並非袁秋嶽的,而是“獨目浪子”冷若松的。
大廳內群雄騷動起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招。
這白衣少年竟能一招取下武功一流、刀法精絕“獨目浪子”冷若松的項上人頭,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但這畢竟是事實,因為白衣少年手中的那柄紅光四射的寶刃,仍在滴著血,冷若松的血。
“映血劍!”
獨孤鑑倒退兩步驚呼出來。
大廳之中再度響起一片譁然。
眾人開始向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退去,他們當然知道“映血劍”的厲害,又自忖自己的脖子比冷若松硬不了多少,因而紛紛後退,皆不願引火上身。
袁秋嶽看著橫臥在那兒的屍身,冷笑道:“冷若松,你真是天下少見的蠢才,居然認不得我
,竟自己上門送死,呸!真是死有餘辜,便宜了你!”
他朝獨孤鑑又一拱手道:“我再次奉勸門主,莫要執迷不悟!”言罷舉步走向那位新娘子“戲龍傲鳳”易馨蘭。
易馨蘭早已被其所震懾,竟連拔腿開溜都忘了,呆立在那裡不知所措。
袁秋嶽來到她面前,淡笑道:“嗯,生得果然有些姿色,難怪獨孤門主會為你痴迷,今朝遇見我‘摧花公子’,你的這張臉恐怕會越發迷人,來,讓在下幫你稍加修飾。
“戲龍傲鳳平日裡最善於戲謔男人,今日卻變成待宰的羔羊。
“唰、唰!”
“映血劍”幻起一片劍花,眾人舉目觀瞧,眨眼間易馨蘭的滿頭秀髮被削得精光,連一絲一縷也未剩下,可謂狼狽之極。
易馨蘭抱著腦袋大叫著:“不——不——!鑑哥哥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她好似受了驚的小鳥,渾身顫抖縮成一團。
“我不許你再動她!”
獨孤鑑聽到那悲切的求救聲,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朝袁秋嶽挺槍刺去。“金槍閻羅”的名號並非唬人的,否則怎能當得起一門之主?這一槍委實快得驚人,槍尖怪顫,幻起一條金色游龍,似將擇人而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