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幽谷柳青衣 作品

第十九章 寒光星雨,孽龍襲月




            雨化田當然是見過雪的,那是北國的冬天,每年不可或缺的景色。

冷風如刀,萬里飛雪,將整個京師變成一片銀白的世界。

宮室添上新裝,如同抹了淡妝的白潔少婦,瞧著清清爽爽,看得令人欣喜。

萬歲爺賞雪盡興,打獵歸來,總會賜宴於內城,與官民同樂。

誰都不得不讚上一句,大雪紛紛落地,此乃皇家瑞氣。

但他從沒見過,如此冷肅至極,殺機四溢的雪。

他過冬的時候,自有狐裘裹身,暖爐生熱,退一萬步講,周天炁的身體,早已不畏寒暑。

可眼前景象,似真若幻,冷意竟然沁入骨髓,叫他有點想要打顫。

飛雪從來冷酷,一向無情,充滿死意。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對於平頭百姓來說,一年四季,冬天是最難熬的季節。

缺衣少食的人,不怕熱,只畏冷,那是無從抵禦的鬼差勾魂奪命。

雨化田初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內心恍然明悟,

自己已經是頭遍體鱗傷,體力所剩無幾的野獸,身為獵人的程舟,結束了試探,尋到了破綻,正磨刀霍霍,準備一擊必殺。

若是繼續等待下去,他一定必死無疑,會被剝皮抽筋!

一念至此,雨化田不再理會眼中雪景,右手緊握劍柄,左掌運力方寸,對準劍身一拍。

這柄奇劍固然材質殊異,但經歷數輪鏖戰,內部結構已經壞損,再受此一擊,頓時橫生裂紋,呈蛛網狀擴散。

他這殘破的人,揮舞殘破的劍,以破浪分水之勢,一步突近數丈,撲殺而至。

程舟雖殺意沸騰,也不由暗讚了一聲好。

換做旁人,早就被他的表現震懾,打擊得體無完膚,想著如何奪路逃生。

可眼前人不僅沒有倉皇逃竄,也沒有求饒投降,反而向他發起進攻,就好像對印自衛反擊戰中的極少數阿三,獲得了三相神賜福的勇氣。

如此膽氣,簡直不是頭閹狗,倒有點擬人了。

他也不跟擬人生物客氣,舉劍再劈,帶起陣陣呼嘯,這一劍轟出,氣勁狂湧,烈風震爆。

卻見雨化田右手五指緊扣,穩如泰山,左掌掌根後發先至,重重砸在劍柄上。

雨化田出招的時候,本就在劍上積攢了一重剛勁,此時再湧入另一重柔勁,剛與柔碰撞,卻非陰陽相生,而是水火不容。

兩股截然相反的勁力,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旋轉,好似有火石對撞,點燃丹家九轉精煉的火藥。

於是雙劍就要交擊的前一瞬,剛猛無鑄的勁力,將劍尖到劍柄四分之三的長度徹底碎裂,好像遭遇爆炸一般散開,破片又從四面八方,向程舟飛射而去。

一化十,十化百,百千寒光,擠佔了視野的全部。

這是自尋死路的一擊,置死地而後生,不成功,便成仁。

像雨化田這樣的劍術行家,兵器損壞之後,不說失劍頓失五成功,至少戰力也會打折扣,進一步拉大與敵人的差距。

故此殺招兇性大得驚人,威力也強得可怕,碎劍受勁飛行,比他平時全力出手還要快上三分。

加之變化來得突然,很難針對防範,及時作出反應。

雨化田還嫌不夠,把幾乎耗盡的心念全數榨乾,心神之力幻化虛影,再度增強攻勢。

本就密如繁星的寒光,數量又多了何止數倍,簡直像是下起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流星雨。

其中並非都是實體,卻使人難辨真假,從而防不住真正有殺傷力的碎片。

他自信這雙重變化,絕對沒有人可以料得中,算得準,躲得開,擋得下。

“他的功力固然強得可怕,心念更是堅不可摧,但只要沒參透人相,純熟掌握心神之力,終歸難以招架心景攻擊!”

然後雨化田就對上了,一雙照亮黑暗的眼睛。

黃金般的瞳孔流淌著燦爛的光,彷彿一面映著火焰的鏡子。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神祇,是妖魔,是鬼怪,總之不可能屬於人為。

以程舟為中心,寒氣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像周圍狂卷猛襲,那是幾乎能凍死一切活物的可怕冷意。

他的身體冒著氤氳白煙,水汽凝華結出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