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源嶺 作品

第一一一章 “悶雷兒”的風流夜

 他倆正說笑著,只見不遠處像影子一樣從路上晃晃悠悠向這邊走來一個人兒,這個人兒正是“悶兒雷”相好的岳家的姑娘。大熱天她脖子上好像還圍了一個花紗巾,她向麥場左瞅瞅右瞅瞅,好像是沒看到她想看到的人兒,因為“悶兒雷”與黑蛋坐在席子上,不容易看

到。 

 那閨女認真掃視了一眼打麥場,隨即嘴裡不知嘟囔了一句啥話,就轉過身來急速向村莊的方向走去。由於晚上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臉面,如果能夠看清,她此刻肯定一臉沮喪和失望。 

 黑蛋眼尖立即向“悶兒雷”說道:“那邊像是你相好的閨女來了,快去!別讓她掃興地走了。” 

 “悶兒雷”立馬彈跳起來,大聲嚮往回走的姑娘喊道:“哎哎……別急著走……哎哎……別急走哇……俺在這兒!俺在這兒等你好大一會兒了!” 

 “你老弟粗喉嚨大嗓子吆喝個啥?!還不趕快跑過去把她摟住。”黑蛋說罷嘻嘻笑了笑,“新手弄事兒別猴急!你倆是想在麥堆裡熱鬧吧?!在麥堆里弄事兒別叫扎一屁股麥芒兒,還是把這席子帶過去吧。” 

 “不會不會……不帶不帶……你黑哥兒真會耍笑俺……”“悶兒雷”邊跑邊笑著說,“你黑哥就別操那麼多閒心啦!安心喝你的酒吧!” 

 “你們耍熱鬧不沾哥兒的蛋事兒,懶得操你們的閒心兒……哥兒喝幾口酒就睡覺啦!哥兒沒興趣兒偷看你們的熱鬧,也沒興趣兒偷聽你們的悄悄話,你們就放心大膽弄事兒吧。”黑蛋說罷隨即裝模作樣地大聲打起了呼嚕,他睜著眼睛臉上湧現出滑稽的微笑。 

 那姑娘聽到了“悶兒雷”的喊聲停住了腳步,“悶兒雷”跑到姑娘的跟前,“嘿嘿嘿嘿……”激動地憨笑了幾聲說道:“沒被你爹孃看到吧?”就再沒話說了。 

 姑娘羞羞答答輕聲答道:“沒有。” 

 “悶兒雷”用手輕輕撫摸了兩下姑娘發燙的臉頰,“嗯嗯嗯……”“悶兒雷”喉嚨裡發出難於表達任何意思的聲音,接著急不可耐地牽著姑娘不斷抖索的小手兒,就朝不遠處一個麥垛那邊走去。 

 那閨女邊走邊小聲嘟囔著:“別急……別急……別急弄那事兒……這月光挺亮的,萬一叫別人瞧見可咋辦啊?” 

 “悶兒雷”斷斷續續輕聲兒哄著心情緊張的姑娘,“不會……不會被人看到……那邊……那邊沒人歇涼……別害怕……” 

 姑娘戰戰兢兢左顧右盼,“俺聽到……聽到有人兒在那邊打呼嚕。” 

 “那是黑蛋哥……他喝了酒睡著了……就是他看到也沒啥,自己兄弟。” 

 “自己兄弟……自己兄弟看到才丟人哩!” 

 “就是看到也沒啥丟人的……不丟人……不丟人……又不是偷雞摸狗有啥丟人的?……黑蛋哥知道咱倆相好。” 

 “悶兒雷”和豆腐坊的姑娘都到了這種份上了,但也沒聽到他們嘴裡說出“我愛你”之類的甜蜜話。 

 在當時的農村小夥兒和大姑娘搞對象互相都很羞於張口說“我愛你”,也沒膽量說“我愛你”。假若在大街上或僻靜處,有人兒即便是年齡相當的小夥子真心實意地向一個大姑娘說“我愛你”,一定會遭到女方的臭罵,似乎“我愛你”成了一句侮辱人的流氓話。男女處朋友搞對象似乎對“愛情”這樣的字兒很避諱,好像有“愛情”無“愛情”並不重要,只要睡了覺或把媳婦娶到家,就算完成了“愛情”的整個流程。這個自然的流程完成了,夫妻有沒有“愛情”都要過日子。“民以食為天”,農村的小民百姓自古把吃飯看成頭等重要的事情,非常現實的農民十分清楚“愛情不能當飯吃”。也許不識字兒的農民心裡就沒有“愛情”這個概念,婚姻裡沒有“愛情”這個東西也沒什麼擔心的,沒有愛情還有親情嗎!婚姻照樣穩穩當當地一點兒也不會出現彆扭,夫妻照樣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該怎麼過性生活就怎麼過性生活,該怎麼生孩子就怎麼生孩子。這樣沒有愛情的婚姻家庭在農村很是普遍,當事者並沒感到有啥不妥,也不會意識到婚姻裡缺少點兒什麼重要的東西,只要不缺少糧食就是幸福滿意的婚姻生活。 

 沒遲多大一會兒,只聽到離黑蛋不遠的麥堆裡傳來“呼呼哧哧”的聲音,麥堆在月光下模模糊糊地晃動起來,在麥堆的晃動中還傳出“喲喲喲……”女子細微的呻吟聲。響動了一會兒安靜了下來,停了一會兒又響動起來……響動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平靜……這期間好像沒有聽到一句男的或女的說如何如何“我愛你”的話。也許他們是真正的相愛,但悶在心裡不好意思說出來。他們是用實際行動來演示“我愛你”的愛情故事,沒有半點兒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