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兩條光棍的閒扯
“您沒聽大清先生張至卿說書?大清先生說書講道:凡是改朝換代都要大亂,亂上一陣兒,亂足亂夠了、亂得一塌糊塗了就安生啦……大清朝時我還小還不太懂事兒,但老百姓和現在一樣的窮,整年累月為吃穿發愁。”
“咱老百姓不知道哪個朝代才為吃穿不發愁……唉……”老光棍兒嘆了口氣兒,“就是以後有吃穿不發愁的朝代,我這一身糟骨頭看來是等不到啦。”
黑蛋耍笑道:“那您想想辦法,娶上一個花媳婦,舒舒坦坦多活幾十年,活上他一百多歲說不定會等到的。”
“你小子睜著眼睛說夢話!”老光棍兒呵呵尷尬地苦笑了兩聲,“娶媳婦不是種莊稼,多施肥勤鋤草多灑汗水收成就會好,娶媳婦可不是單憑勤勞才能娶得的……你小子有能耐!又會蹦又會跳、又會耍拳抬花轎,咋到如今也是光棍兒一條?”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俺是不想娶媳婦呀!”黑蛋辯解道,“嫌麻煩!養一隻母羊容易,養一個媳婦難。”
老光棍兒哈哈灑笑起來,“你小子說的是哄人的屁話!沒聽說男人兒嫌麻煩不想娶媳婦的!光棍漢兒都是沒能耐娶媳婦……”老光棍兒斂住灑笑,“你小子聽老叔勸你一句老實話,趁你年輕請媒婆給你好賴說個媳婦,要不然到了老叔這把年紀想娶媳婦也娶不成啦!沒媳婦哪來子孫?到晚年爬挪不動誰來伺候你?到時候後悔也晚啦。”
“有啥後悔的?”黑蛋不服氣道,“當光棍兒多快活呀!快活一天說一天,快活一年說一年,到老了不中用了就自己挖個坑兒把自己埋了得啦。”
“你小子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經話!”老光棍兒使勁兒拍打了幾下身上的蚊子嘆了口氣兒,“不跟你這二百五拉呱啦……俺是有說笑話兒的本事兒,沒有娶媳婦的本事兒哇。”
黑蛋裝作頗為正經地說道:“老叔哇……俺說句正經話……您既然有說笑話兒的本事兒,就去給女人說笑話兒,說不定哇還真能吸引一個女人兒來當您的媳婦……不花錢、不費事兒,弄個媳婦多得勁兒!”
“你這叫狗屁正經話!”老光棍兒瞪眼苦笑道,“你小子說著說著就說起差皮話啦……累啦累啦……不跟你東拉西扯啦……”
這時只聽見附近的麥堆旁“唧唧喳喳”的奇怪聲音。他們躬身伸頭扭臉看去,影影綽綽看到像是幾隻黃鼠狼在逮老鼠,幾隻大肥老鼠被黃鼠狼叼在嘴裡不斷掙扎著尖叫著。
老光棍兒說道:“黃鼠狼這小動物逮老鼠比貓都在行。”
黑蛋說道:“以前只聽人說黃鼠狼逮老鼠十拿九準兒,還真是這樣。”
“黃鼠狼是益獸,人們應該愛惜它。有黃鼠狼的地方就沒蛇,黃鼠狼連毒蛇都敢吃,再大再毒的蛇也鬥不過黃鼠狼。”
黑蛋抬槓道:“黃鼠狼夜裡偷雞吃咋說?”
“咋說?有說法哇!黃鼠狼偷雞是為了保護雞,常言道:黃鼠狼專咬病雞。黃鼠狼把得了雞瘟的病雞拖走吃了,其他雞就傳染不上雞瘟了,吃了一隻雞保住一大窩兒。”
黑蛋哈哈笑了起來,“黃鼠狼黑夜裡還會分清有病沒病的雞?”
“咋會分不清?黃鼠狼的嗅覺很厲害!凡是得病的雞它能聞出來。”
“很多年來人們都說黃鼠狼是偷雞賊,這麼說是人們冤枉了黃鼠狼。”
“是呀
!確實是冤枉了黃鼠狼。”
黑蛋嘲諷道:“您大叔和黃鼠狼像是一家人兒,對黃鼠狼比對女人兒知道得還多,怪不得您難得娶媳婦兒,把心思都用在了黃鼠狼的身上啦。”
老光棍兒嘿嘿乾笑了兩聲,“你小子可說對啦!大叔年輕的時候還養過一窩黃鼠狼哩!屋裡老鼠都嚇跑了,蛇連院子都不敢進,家裡養的雞黃鼠狼連碰都不碰,就是屋裡氣味不好聞。”
黑蛋呵呵笑道:“您把黃鼠狼說成看家狗了。”
“黃鼠狼比看家狗還懂人性!你對它好它也知道,對它不好它也知道……它和人一樣,人對親人有什麼感情黃鼠狼照樣有。”
“您把黃鼠狼越說越玄乎啦!把黃鼠狼說成精啦!”
“要不然老輩兒人都把黃鼠狼尊稱為黃大仙,老輩兒人說黃大仙是打不得的!”
黑蛋故意抬槓道:“打了又咋樣?”
“你小子別不信!去年與俺田地挨邊兒的周大鬍子,他的田裡住著一窩兒黃鼠狼,黃鼠狼又沒糟蹋他的莊稼又沒妨礙他種地,他偏偏與黃鼠狼過意不去。他用鐵鍬把一窩兒黃鼠狼挖了出來,兩隻老黃鼠狼嚇跑了剩下幾隻幼崽,他就用鐵鍬把幾隻幼崽拍死了……到了夜裡兩隻老黃鼠狼找到他家,就在他家窗戶下邊對著窗戶嗷嗷嗷哭泣……他三番五次開門兒拿著棍棒驅趕嚇唬黃鼠狼,可黃鼠狼三番五次被嚇跑又回到他的窗戶下邊,仍然對著窗戶嗷嗷嗷哭泣……直到清早天亮了,周大鬍子看到兩隻黃鼠狼硬挺挺地哭死在了他的窗戶下邊,周大鬍子唏噓自責後悔不已。”
“嗯……唉唉……”黑蛋噓出一口喪氣兒,“你說的這事兒是真的?”
“不是真的是啥?老叔從來不會說假話!說這假話有啥意思?”
“您老叔說得俺真有些可憐黃鼠狼……”黑蛋的眼圈兒顯得溼溼的。
“唉……不說黃鼠狼啦……”忽然老光棍兒叫喚起來,“這場裡的蚊子像飛蝗!遮頭蓋臉的……”老光棍兒仰面忽閃著扇子拍打著蚊子,“哎黑蛋……你連扇子都沒拿……不怕蚊子叮哇?”
黑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咔咔”清了清喉嚨說道:“拿啥破扇子?!俺有絕招哇!蚊子見俺就朝別處跑。”
“咦!”老光棍兒感到稀奇想躬身坐起,可勞累的腰板兒僵硬得不聽使喚,“喲喲喲”痛苦地呻吟了一陣兒,只好又把身子放倒在席子上,仰著老臉向黑蛋問道:“你說說啥絕招叫俺也試試。”
“您老叔講了半天黃鼠狼,講的俺心裡有點兒難受……您給俺說個笑話聽聽,叫俺緩緩神兒,俺再告訴您絕招兒……但俺得聽得懂,得讓俺感到可笑才行。”
“今個兒俺說的話夠多啦!說累啦說累啦……沒心思再說笑話兒啦。”
“您不想說笑話就算啦!您老叔就別想知道俺的絕招兒,蚊子叮你活該!”
“你小子是故意賣關子哇……”老光棍兒吭吭哧哧地說道,“好吧……好吧……喲喲喲……翻身都翻不過來啦……就給你小子說個你聽得懂的笑話……你小子笑不笑俺管不著。”
老光棍兒“哎哎喲喲”勉強挪動了一下身體伸了伸腿腳,只聽到他身上的骨頭“咯咯巴巴”亂響。
“俺得坐起來說……坐起來說比躺著說好一些……”老光棍兒想抬頭吃力地坐起來,身上的骨頭又是“咯咯巴巴”一陣亂響,他“唉嗨”一聲無奈地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黑蛋嘲笑道:“您就臥著別動了!俺真怕你身上的骨頭斷了……要是哪根骨頭斷了,俺還得揹著您老叔去藥鋪看郎中哩……你又不是教書先生,又不是在大學堂講課,一個渾身骨頭亂響的窮光棍兒,再說俺也不是皇帝總統的老爹,說個笑話兒有啥講究的?躺著胡溜八扯就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