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是?空口白牙,我們有證據啊!”
“你相信,他也相信,才能算作證據,倘若都不信,便是?一堆廢紙。”許肅裕語氣平靜道:“你要?世人如何相信他們讚譽仰慕的賢相是?構陷忠良的奸臣?”
紀雲蘅幾乎伏在地上,冒了?一脊背的冷汗,四肢的力氣似乎被這一句句質疑給抽空了?,心亂如麻。
她開始揣度皇帝的話中之意。
難不成是?皇帝不打算相信那些證據?較之已經?死了?許多年的裴家人,如今為國效力的孫相難道對皇帝來說更有價值?還是?說,皇帝根本?不信任從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手中送上的證據?
紀雲蘅的思緒亂作一團,各種?念頭紛雜地交織在一起,又覺得不是?這樣。
“陛下。”紀雲蘅雙手撐著地面,盯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情緒突然?慢慢平靜下來,說道:“那些證據是?民女與太孫殿下親手從杜家獲取,為了?得到?那些東西,死了?很多無辜之人。昔日裴氏被構陷,也牽連了?不少人,他們隱姓埋名近二十年,只為等這一朝。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如何天衣無縫的惡行,也總會有一雙藏在暗處,窺得真相的眼睛。民女深信大晏的皇帝是?明察秋毫的明君,定?能將真相昭於天下。”
紀雲蘅說完這番話,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的,畢竟面前這位是?皇帝,儘管她的話中並沒有那麼多反駁之意,更多的是?懇切,可仍算得上僭越。
她低著腦袋靜靜等著,片刻的寂靜後,許肅裕輕聲笑了?一下。
“起來吧。”他道。
紀雲蘅迷茫了?一瞬,隨後趕忙順著他的話站了?起來,就見皇帝起身?,慢
悠悠地往裡走。
許肅裕的雙手背在後面,步伐輕緩,隨口道:“你與夢舟很相像。”
紀雲蘅起先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就想起他口中的夢舟,是?她外公裴寒松的表字。皇帝這口熟稔的語氣,讓紀雲蘅覺得驚訝。
“他是?天子門生,當年那場殿試他拔得頭籌,成為大晏最年輕的狀元郎。從他步入朝堂的那日起,我就著重培養他,將他一步步往上提拔,如若不出?那年的事,如今也該是?丞相了?。”
紀雲蘅默默地聽著,跟隨許肅裕走到?了?內殿,就見十數盞珍珠一樣的壁燈亮著,將大殿照得透徹,因此紀雲蘅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牆上掛著的那幅畫。
許肅裕也停下腳步,望著牆上的話,嘆息一般笑道:“夢舟啊,又一個二十年。”
牆上那幅畫中,年輕的狀元郎身?著紅袍,俊朗的面容盡是?笑,眼角一顆黑色的小?痣。
昔日裴寒松高中狀元之時?,許肅裕不過也才二十餘歲,是?大晏最年輕的君王。裴寒松拎著酒罈參加鹿鳴宴,後來早朝時?被官員彈劾有失體統,許肅裕便拎出?了?站在朝臣之中的裴寒松。
大殿之內,許肅裕高坐在龍椅之上,視線往下一落,百步開外才能瞧見裴寒松,當間隔了?相當遠的距離,許肅裕甚至瞧不清他的臉。
此後的二十年,裴寒松在早朝時?所站的位置越來越往前,許肅裕只要?目光往下一落,就能看?見他如一棵長松立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