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76 章





她告訴紀雲蘅,她將東西藏在了只有春天才知道的地方。




可是紀雲蘅多年來一直未能與正善大師見面,自然也就無法參破那句詩的意思。




“孃親為何不直接告訴我?”紀雲蘅怔怔地問。




許君赫定定地看著她,忽然能夠理解裴韻明當時的心情。




紀雲蘅年幼的時候,一定比現在還要笨,還要羸弱。




裴韻明死的時候,該是多麼不甘心啊,她還沒有查出裴家被陷害的真相,還沒有為裴家昭雪,就要留下一個笨笨的,總是生病的紀雲蘅,獨自踏上黃泉路。




裴韻明既希望女兒能夠平安健康地長大,好好生活,也希望她能接手自己未能完成的事,為裴家昭雪。




所以她留下了一個謎語,讓紀雲蘅自己做選擇。




“此事甚為危險,你參與其中可能會死。”許君赫神色認真地看著她,並不是在恐嚇。




紀雲蘅看出他不是故意逗弄自己,心頭也跟著一慌,抿唇不言。




“我可以幫你辦此事,為你娘查清楚當年真相,你別參與其中。”許君赫道。




“不行。”紀雲蘅幾乎都沒有思考,拒絕得非常快,道:“我想自己完成。”




紀雲蘅在自己的事或者是決定上,都有著別樣的固執,就像她每年都會在臘月三十這日上山,從不缺席一樣。




“從前我什麼都不知道,心中只有一件事,年復一年地想要為母親洗盡冤屈。”紀雲蘅低聲道:“但是後來我知道了外祖父家的事,如今他們都已經逝去只留下了我,我當然不能什麼都裝作不知地活著。”




她突然伸手,抓住了許君赫的手掌用力握住,眸中有著強烈的,希望許君赫能夠理解她的希冀,“良學,我不是要賭一口氣,去證明我不是他們口中的傻子,而是我身上流著裴家的血液,有些事情哪怕是我會死,我也要去做。”




明知參與其中會有危險,卻還是將事情撂給許君赫去做,紀雲蘅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是裴家的事,是她母親裴韻明的事,也是她紀雲蘅的事。




許君赫沒再多說,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最後只是蜷縮了手指,將她的手捏在掌中,後來她往外拽了三回才鬆手。




等雪勢稍微小了些,兩人便離開寺廟下山去了。




八年的時間紀雲蘅都等了,更不差這一時,她母親當年究竟留下了什麼東西,要等春風來了才知道。




回到紀宅後,紀雲蘅喝了薑湯,便老老實實不再出門。




年三十的晚上,泠州家家戶戶都在歡度佳節,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紀家卻尤為冷清。




往年這個日子紀老爺都會大辦年宴,將其他幾個兄弟請來宅中一同吃年夜飯。




今年泠州出了不少大事,紀家也一樣。紀




昱蹲了三個月的大牢,出來之後不知怎麼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只靠著湯藥吊命。曾經的當家夫人也被拔了爪牙,蝸居在小院中伺候著重病不起的丈夫,她膝下的一兒一女更是鮮少在宅中露面。




紀昱的幾個弟弟遞過信,甚至屢次上門,但是回回都被蘇漪派人給攆走。此事狀告無門,紀家人便是鬧到了衙門,也沒人為他們做主,只因許君赫老早就打好了招呼。




紀雲蘅就更不可能在這個日子裡慶祝什麼了,因為今日是她孃的忌日。




趁著夜晚雪小了許多,她與蘇漪出門去了裴韻明的墳墓,兩人跪在墳前燒紙錢,說一陣哭一陣,嘴裡都是離別多年,掛念多年的話。




回到小院之後她與蘇漪一同吃了飯,早早地洗了睡覺,沒有迎接新年的想法。




對紀雲蘅來說,她生命裡的年總共分為兩個類別,一種是有孃親陪伴的新年,一種是沒有孃親的新年,所以年年都一樣。




熙平四十三年。




剛辭了舊年,開年便撞上了一件大事。




鄭褚歸以權謀私,創辦了一個龐大的拐賣孩童的組織,盤踞在遊陽長達二十來年,年前皇太孫不知如何查出了此事,連夜解救了藏在泠州的七十多名女孩。




也便是鄭褚歸下獄的真正原因。




此事一出,泠州與京城兩地都掀起了驚濤駭浪。鄭褚歸乃是朝中二品官,又是刑部尚書,掌天下刑案,沒想到背地裡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許君赫將信遞去京城之後,皇帝震怒,聽聞朝中還有人不怕死站出來為鄭褚歸求情,說其中可能存在誣陷和隱情,當場就被皇帝砍了腦袋,血濺三尺。




自此,無人敢在朝中為鄭褚歸求情,大理寺接手此案,開始對鄭家徹查,牽連官員足足三十多人,一同摘了烏紗帽押入大牢。




這事遠比先前泠州刺史貪汙一事要嚴重得多,朝中人人自危,心中都門清,直到朝廷這是要面臨一波血洗和清算了。




遠在千里之外的泠州當然也不太平。




正月十五那日,該是花燈滿街的元宵節,紀雲蘅上山去找許君赫玩,卻沒想到撲了個空。她在行宮等了兩個時辰都沒能到人回來,甚至還在許君赫的寢宮的軟椅上睡了一覺,遺憾下山。




隔日許君赫來找她時,帶來了一個消息。




“鄭褚歸死了。”許君赫像是一夜沒閤眼,眼睛裡有些許紅血絲。




他坐在紀雲蘅的藤椅上,修長的兩腿交疊,將椅子前後輕晃。




“死了?”紀雲蘅吃驚地睜圓了眼睛,“是、是怎麼死的?”




“中毒身亡。”許君赫閉上了眼睛,頗為頭痛地皺眉,“也不知是怎麼下的毒,飯菜和飲用的水都驗過,沒有毒。”




紀雲蘅見他很是苦惱,便進屋中抱了厚厚的毯子出來,然後仔細地蓋在許君赫的身上,說:“你看起來很累,在這裡睡一會兒吧。”




許君赫低低應了一聲,確實是覺得累了,也沒有拒絕。




紀雲蘅坐在邊上思考了一會兒,又說:“我記得晴姨說過她對毒術頗有研究,或許讓她去瞧一瞧,能看出是什麼毒死了鄭褚歸。”




許君赫聽後沉默片刻,而後才嘆了口氣,說:“她年前就辭別還鄉,怕是不會再來泠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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