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74 章
許君赫質問:“此事為何不早告知我?”
“您是皇太孫,他是二品官,我們不過一介平民,如何去揣度你們之間的關係?”程子墨的臉色灰撲撲的,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
許君赫聽後,心頭也湧上一股無力感,連發怒都沒有了力氣,“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面對的是什麼人。”
程子墨說:“總歸現在知道太孫殿下您是好人,鄭褚歸上頭的人便是再厲害,也壓不過皇權,想來殿下能夠妥善處理此事。”
許君赫沉默了許久都沒說話。
程子墨顯然是第三方勢力,也不知是被誰埋在那邊的暗線,只知道他們掩藏的罪惡勾當,卻並不明白他們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便是左相等人再如何權柄遮天,勢力龐大,也沒有膽子敢謀害皇太子。
除非他們背靠皇權。
許君赫將文書收好,低聲道:“今夜我會將那些藏起來的女孩全部找到,而你要做的,就是連夜離開泠州,逃命去。”
當夜許君赫忙到天色大亮,總算將藏在泠州的七十多個女孩全部解救,帶人將杜家人抓進大牢中。
這些人倒是會藏,將女孩們分散開來,藏在各處偏僻的地方,也難怪許君赫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
程子墨也是連夜送走了自己的爹孃親人,自己則留了下來,打算送柳今言最後一程。
只是顯然這個請求也被許君赫給駁回了。
程子墨爭取了一下,許君赫沒有鬆口,便不敢再強求,臨走時他道:“有一件蹊蹺之處,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說給殿下。”
許君赫:“說。”
“宴席那夜,柳今言持刀撲上去要殺鄭褚歸的時候,被遲羨攔下。”程子墨頓了頓,而後猜到:“他的第一刀,是刺在柳今言的肩膀處,待她重新撲上去之時,第二刀才劃了咽喉。”
他低低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殿下以為如何?”
許君赫若有所思,“你親眼所見?”
程子墨點頭,“看得真切。”
程子墨將這問題提出的時候,許君赫就知道他在懷疑什麼。
他見過遲羨殺人,從來都是一刀斃命,倘若能活過第二刀的,也是那人武功高強,可柳今言有什麼武功?
許君赫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沒再多說,程子墨也低聲告退。
就與程子墨說了這麼一會兒話的工夫,一轉頭就看見邵生撫摸著紀雲蘅的腦袋,用袖子給她擦淚,像是低聲安慰什麼。
許君赫深吸一口氣,
馬上就快步走過去。邵生眼睛好使,餘光瞥見許君赫在快速靠近,趕忙對紀雲蘅道了別,趁著人還沒來就溜了。
許君赫來到她面前,手背貼著她的臉頰探了探溫度,低聲詢問:“送你回家?”
紀雲蘅抱著盒子不說話。
許君赫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才剛好,別再凍病了。”
紀雲蘅被他拉上了馬車,一路沉默,到了紀宅門口要下馬車時,她將盒子給了許君赫,讓他託人將柳今言送回南慶去,按照她的遺願將她送回家。
許君赫看著她進了家門,靠在馬車裡,忽而一身的倦意襲捲了全身,擊潰了他所有精力。
一連幾日的奔波忙碌和不歇息,總算讓他的身體體現出超負荷的弊端,他閉著眼睛長嘆一聲,“回行宮。”
回到行宮時,許君赫的眼睛已經開始花了,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幾乎像是隨時倒在地上。
他來到寢宮門口,就見楚晴已經揹著包裹在院中坐了許久,見他回來,便上來行了個大禮。
許君赫說免禮,楚晴卻跪在地上哭聲不止,不肯起身。
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安慰其他人,只將盒子慢慢放在她的面前,說道:“帶回去吧,現在她可以回家了。”
許君赫不是有意告知楚晴這件事的,她尋找了女兒許多年,本來可以相認卻沒想到突生變故,女兒就死在十多年來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對任何一個母親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可先前紀雲蘅大病,行宮裡沒有宮女,只能讓楚晴來照料她。
為紀雲蘅換衣裳擦洗身體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封信,自然也知道了一切。
到最後,被隱瞞的人卻是紀雲蘅。
楚晴對著許君赫的寢宮磕了個頭,抱著小小的盒子,擦著淚笑了笑,說:“娘帶你回家咯。”
許君赫實在是累極,身上每一根筋骨都寫滿了疲倦,這一覺睡了很久,等再醒來時,天才剛亮。
臘月三十,熙平四十二年的最後一天。
這日紀雲蘅也起了個大早,換了雪白的裡衣,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外衣,長髮用一根素白的髮帶簡單束起。
出門時在下小雪,她帶了一把傘,背上平日裡走哪背哪的小挎包,獨自出了門。
路上的積雪厚,紀雲蘅一腳踩下去就埋沒了腳踝。風冷得厲害,即便她捂住了臉頰和耳朵,吹在眼皮上也跟刀刮似的。
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今日廟會熱鬧,到晚上的時候人才多。
她一個腳印深一個腳印淺地走著,從紀宅走到南城區的郊外。
隨後開始上山。
上山的時候,雪勢就開始大了,撲簌簌地往下落。山路本就難行,加上積雪頗厚,紀雲蘅每走一步都要萬分小心,免得腳滑摔下去。
沒多久,她的鞋襪就溼透了,凍得腳趾頭都失去了知覺。
她卻極有耐心,保持著自己的速度,拾級而上。
漫山遍野的白雪,紀雲蘅手持一把素傘,一身黑衣走在其中,彷彿成為天地間唯一的一抹異色。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漫長的山路終於有了盡頭,她踏上最後一層石階,視野的盡頭就出現了那座紅瓦白牆的廟宇。
她走過去,握住門環叩響。
沒多久,一個和尚打開了門,看見來人是個年輕姑娘,卻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施了一禮淡聲道:“施主今年又來了。”
紀雲蘅呵出熱氣,臉頰和鼻子都凍紅了,她收了傘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小聲道:“勞煩,今年還是求見正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