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72 章





程子墨匆匆趕去宴席,屋內觥籌交錯,歡笑聲遠遠傳來,他趕到的時候正看見邵生低著頭,與幾個小廝一起,匆匆來到門外守著。




程子墨進去時與他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很輕的眼神,隨後他推門而入,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屋子寬敞明亮,十來盞燈點著,照在金碧輝煌的琳琅裝飾上,處處都是奢靡。




統共擺了有七張桌子,桌桌滿座,當間是一塊圓形的空地。




鄭褚歸來了泠州之後被程家接待得極好,瞧著程子墨也十分順眼,見他進來落座還特地喚到跟前,笑著誇讚了幾句。




他這次來此身邊帶了幾個年輕的門生,程子墨左右逢源,與幾個年輕人往來得也不錯,因此很快幾人就打成一片,推杯換盞。




遲羨仍舊沒有入座,只站在鄭褚歸的側後方,一如既往像一座冰山。




喝了半個鐘頭左右,屋內的氣氛熱烈起來,鄭褚歸隱隱有了醉意,將酒杯一放,裝模作樣道:“這光喝酒,確實少了點趣味兒。”




程子墨當下心領神會,拍了拍手道:“將美人請進來。”




房中有片刻的寂靜,隨後門被小廝推開,身著豔麗衣裙,妝容精緻的姑娘們便魚貫而入,一同走到當間的空地中。




她們身上不知抹了什麼香膏,進了房間之後那些香膩的氣味兒融入了酒香之中,令人聞之便醉。




柳今言站在舞姬們的最中央,她容貌最為出眾,姿態婀娜,自然是最耀眼矚目的那一個。




早已習慣了那些目光的柳今言舉手投足都頗為從容,走動時裙襬像盛開的蓮花,徐徐來到鄭褚歸面前,帶著身後的舞姬一同行禮。




鄭褚歸即便是上了年紀,女兒都比柳今言大上不少,但仍毫不遮掩眼中的色慾,視線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著,笑眯眯道:“不必多禮,今兒你們倘若能展現出遊陽名動天下的風采,都大大有賞。”




聲色犬馬,不過是官場和歡場的常態,更何況遊陽的舞姬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面對此等場面倒沒有任何人怯場。




聽到鄭褚歸許賞之後,姑娘們掩著唇低笑起來,輕靈的笑聲頓時遍佈房中每個角落,讓喝了酒的男人們更醉一分。




屋中的男人都心猿意馬,柳今言將他們的醜態看在眼中,面上仍掛著勾人的笑,不經意的一個抬眸,忽而與站在後方的遲羨對上視線。




這個人彷彿天生沒有任何情感似的,即便是歡場中,他仍舊保持淡無波瀾的模樣,那雙眼眸沒有任何重量,看人與看一塊石




頭沒什麼分別。




可若是細瞧,總能分辨出一二不同。




柳今言與他對視了片刻,執拗地想從他的眼眸裡看出其他東西,可惜樂聲響起,容不得她細看。




她的手腕和腳腕都串了銀鈴鐺,隨著琴音起舞,鈴鐺脆生生的響著,動人心絃。




柳今言練了多年的舞,曼妙的舞姿配上仙氣飄飄的衣裙,一顰一笑都讓人賞心悅目。眾人繼續把酒言歡,眼睛黏在舞姬們的身上,氣氛的高漲好像讓每個人都微醺上頭,說話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空中瀰漫的香氣勾起每個人心中的慾望,好像宴席到了這時,才是真正的開始。




鄭褚歸又陸續喝了幾杯酒,雖表面上在與旁人說話,眼睛卻是頻頻黏在柳今言的身上,越發沉迷。




程子墨瞥了他一眼,見他那張老臉染上紅色,顯然是隱隱有了醉意,便開口對柳今言道:“鄭大人的酒杯空了,柳姑娘何不上來給大人敬一杯?”




柳今言笑著回:“大人願意喝奴家敬的酒嗎?”




鄭褚歸道:“今日既然一同在此歡度佳節,便沒有官民之分。”




柳今言上前,裙襬如徹底綻開的花,一連十個優美的旋身就來到了鄭褚歸的桌前,而後用指頭將酒壺給勾起來,對鄭褚歸道:“那奴家便給大人露一手,當作上次失禮的賠罪。”




她不等人回答,就將酒壺高高拋起,隨著幾人的一聲驚呼,她一個飛快地下腰,長髮從鄭褚歸的臉側掃過,一條腿猛地抬起,卷在一起的裙襬遮住了裙下風光,只露出白嫩的腳踝和叮噹作響的銀鈴。




柳今言約莫是想用一個十分漂亮的舞姿將酒倒入杯中,眾人都在欣賞之時,卻不料她腳下突然一撇,像是在抬腿時沒能穩住下盤,整個人往前一摔,越過半張桌子摔在鄭褚歸的面前。




鄭褚歸下意識伸手接,人是接住了,但酒壺卻沒接住,掉落在他的身上,酒液灑了一身。




眾人發出低呼聲,柳今言也嚇得臉色蒼白,匆忙起身跪在地上,“是奴家學藝不精,還望大人饒命!”




樂聲停,其他舞姬見狀也跟著跪下請罪。




鄭褚歸卻一邊笑著擺了擺衣衫,一邊道:“不怪你,不必害怕。”




程子墨見他儼然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就心知這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此時遲羨站出來,低聲道:“屬下去給大人取件衣裳來。”




程子墨趕忙起身道:“不必勞煩遲大人,這宅中能使喚的人多得是呢!”




說著他便快遲羨一步起身,走到門外後對門口隨手指了一下,“你們兩個,去後院尋鄭大人的寢屋,給他件乾淨的外衣和中衣來。”




邵生便正在他所指的人當中,他與另一個小廝前往後院。




走到半途中,忽而響起了渾厚的鐘聲,像是從很遠的方向傳來一樣。




邵生便停了停腳步,拉了一下身邊的小廝,說道:“你聽見了嗎?放飯了。”




時間與計劃裡的一致,這鐘聲就是放飯時辰的




報響。




“那咱們趕快去拿了衣裳送過去(),儘快吃飯去。那小廝道。




邵生便提議道:等咱們走這一趟再去⒓()⒓[(),約莫也沒什麼新鮮的熱飯了,不如這樣,我們分頭行動,你先去幫我領一份飯,我去取了大人的衣裳送過去,如此既能交差,我們也能吃上熱飯。”




那小廝猶豫著,像是在考量這個方法可不可行。




邵生再接再厲勸道:“今日過節呢,咱們吃不上好的,好歹也要吃點熱乎的飯。”




那小廝一聽,果然被說動了,點頭道:“那我幫你搶飯,你儘快將衣裳送過去交差。”




邵生點了點頭,隨後不再多言,快步往後院去。




這宅中的地圖他早就熟記於心,直到鄭褚歸的寢房與書房隔了多遠,走哪條路最近。




放飯之後,後院的下人紛紛都往前院趕去,這正是看守最松泛的一個時間段。也是程子墨和柳今言能給他爭取到的,最多的時間。




邵生埋低了頭,腳步匆匆,一刻也不敢耽擱。




鄭褚歸的書房是重地,平日裡都有侍衛在外看守著,但因為今日是小年,因此在放飯的這段時間裡,侍衛也是可以短暫地休息片刻,只是書房的門會被上鎖。




而程子墨早就給了他鑰匙。




邵生從僻靜的窄路行過,觀察書房外沒有站著人時,便飛快地上前去,動作利索地將門鎖打開。




四下寂靜無聲,開鎖的聲音就顯得尤其突兀,邵生的心臟狂跳,緊張得指尖都顫抖起來。好在途中沒有變故,他順利地打開了書房的門鎖,飛快地鑽進去,將門悄悄關上。




房中無比黑暗,邵生也不敢點燈,從袖中掏出火摺子來吹出小火苗,憑藉著一點微光開始迅速在房中翻找。




他只有儘可能地讓自己的動作加快。




程子墨指使走了邵生之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聽見放飯的鐘聲響起,隨後抬頭往天上看,在燈火之下看見了星星點點往下飄落的雪花。




泠州在臘月底的時候會有一場大雪,每年都是如此,這一場雪可能會斷斷續續地持續到年後。




程子墨呵出一口熱氣,將兩手搓了搓,對門口站著的其他下人道:“都去吃飯吧,不必守在這裡了。”




下人應了一聲便陸續離開,程子墨也重新進了屋中。




一眾舞姬已經從地上起身,樂聲繼續,柳今言站在其中翩翩起舞。




程子墨從側方走過去落座,就見柳今言又幽幽轉來,提起酒壺給鄭褚歸滿上了一杯,隨後在邊上拿了個空杯子給自己也倒滿。




她一手拿著一個酒杯,一個送到自己嘴邊,一個送到鄭褚歸的嘴邊,呵氣如蘭,“奴家給大人賠罪。”




程子墨捻了顆花生米,笑著看柳今言。




鄭褚歸抬手,覆在柳今言白嫩的手背上,帶著她的手將酒餵給自己,倒是十分縱容的模樣。




柳今言將酒一飲而盡,與其他舞姬將樂曲舞完,隨後鄭褚歸就招手,讓她




()坐到自己身邊來。




得了寵的美人這時候倒是拿喬了,不願過去,嬌聲道:“大人,還有兩支舞呢,我們為了今日給大人們助興,練了許久,若是不看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




說話像撒嬌一樣,鄭褚歸滿心喜歡,點頭道:“那便接著跳。”




片刻後琴音繼續,絲竹管樂不絕於耳,屋中瀰漫著別樣的芳香,所有人在欣賞美人舞姿時喝著酒,沉溺其中。




程子墨喝得不多,舉杯頻繁,但是每次都只喝一小口,裝出了微醺的模樣。




一曲接著一曲,時間飛快流逝。鄭褚歸本看得迷醉出神,感覺到原本被撒了酒的衣衫浸溼了裡衣,貼在肉上泛著涼意,十分不舒坦。




他轉頭對程子墨道:“去取衣裳的人還沒來嗎?”




程子墨身子一僵,馬上賠笑道:“這些下人也不知怎麼辦的差事,我這就去看看。”




誰知鄭褚歸卻道:“你不必去,讓遲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