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51.第 51 章
許君赫輕哼一聲,“這算什麼,左右我現在也瞎了,也就耳朵能聽點動靜,又教不了你作畫,比不得你那邵生哥哥。”
施英:“?”
他一個疑惑的目光投向紀雲蘅,似在詢問這“邵生哥哥”是什麼人物。
“邵生哥哥雖然作畫厲害,但他沒有良學這麼厲害的耳朵呢。”紀雲蘅中肯地評價,而後問道:“良學在生氣嗎?”
“我沒有。”許君赫臭著個臉,嘴角沉著,就差把“不爽”二字寫在腦門上。
紀雲蘅又是個實心眼的,她大鬆一口氣,說道:“沒有就好。”
許君赫的臉這下拉得更長,閉口不言。
施英站在邊上看著,不過短短兩三句話的工夫,兩人的氣氛就僵成這樣,他揉了一下腦門,而後笑著道:“小殿下,你剛起來該用早膳了。”
“飽了。”許君赫道。
一肚子氣,還吃什麼吃。
“可別呀,那不就浪費了紀姑娘一大早特地下山給小殿下買的包子嗎?”施英故意揚高了聲音。
許君赫一聽果然沉默,眉眼間似乎有所鬆動,緊繃的嘴角緩緩拉平,臉撇向紀雲蘅,“你去買的?”
施英趕緊對紀雲蘅擠眉弄眼,大使眼色。
紀雲蘅接收到他的示意,便說道:“我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許君赫神色稍緩,渾身籠罩的氣息也不經意軟下來,僵著聲音問:“你起那麼早幹什麼?”
“那家包子賣得好,很早就有人去排隊買了,所以我想去早一點,能買到剛蒸好的。”紀雲蘅往前兩步,走到他的邊上,十分自然而然地在他身邊坐下來。
施英衝她甩了幾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外面很冷呢,剛吹一會兒風臉和手就凍得沒有溫度了,而且我還滑了一跤。”
紀雲蘅說。
施英在心中大呼說得好,若非許君赫在場,他都想鼓掌讚揚。
他朝兩邊的太監招招手,帶著左右的人退下了,將寢殿只留給兩個人。
許君赫聽了這話後臉色一變,低聲問:“摔哪了?摔壞沒有?”
“沒事,我穿得厚。”紀雲蘅說:“就是踩到路上的白霜,打滑摔了一下,無礙。昨日我帶的梅花糕你說不好吃,我就想著給你買別的東西,你嚐嚐這個包子味道如何。”
包子被小心翼翼地捂在大氅裡,即便是趕了山路回來仍舊是熱騰騰的,有著剛出鍋的柔軟香甜。
紀雲蘅撕開油紙,將裡面的包子拿出來一個,送到許君赫的嘴邊。
許君赫順從地低下頭,一口就咬出了包子鮮嫩的肉餡。
這包子鋪生意紅火,那一定是有它紅火的道理。雖然許君赫自小長在皇宮裡吃盡了山珍海味,但第一口吃到這包子時,仍覺得這包子的味道好。
鹹香的肉餡混著肉汁被捲入舌中,順著喉嚨往下,溫度變得滾燙起來,一路熨到了心口處。
紀雲蘅是那種看起來就不會照顧人的人,她不管做什麼事都慢慢地,且由於平日懵懵懂懂的模樣,總給人一種不管什麼事都做不好的樣子。
實則並非如此,她搬上行宮來,即便是許君赫的身邊不缺人的伺候,她仍舊用自己的方法照顧許君赫。
比如她以沉默相伴,待在許君赫身邊度過一個又一個下午,又比如她在山下買了好吃的給許君赫帶回來。
她照顧的不是許君赫的起居,而是那一顆受創的心。
許君赫終於感受到了一種,獨屬於女兒家的溫柔細膩心思。
紀雲蘅嘴上不說,只會慢慢地將自己心裡的柔軟一點點地,用笨拙的方法展現出來。
許君赫吃了包子,低聲問她,“紀雲蘅,你昨日買的梅花糕,是因為那個叫邵生的人說好吃才買的嗎?”
紀雲蘅沒留心這問題,自己吃了一口包子,隨口道:“當然不是。”
“是因為我。”許君赫說:“對嗎?”
“對呀。”紀雲蘅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現在是個瞎子,你可不能騙我。”許君赫低低道。
“我不騙你。”紀雲蘅說:“而且你的眼睛會好的。”
許君赫也不知是為何,心裡籠罩的那層烏雲忽然間就散去了,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呼吸都通順了。
他微微往旁邊傾了傾身子,感覺到肩頭觸碰到柔軟的地方,然後輕輕靠住。
那是紀雲蘅的肩頭,她比許君赫矮,所以就算是坐下來肩頭也比他低了一截。
許君赫沒有其他想法,只是覺得好像觸碰到了紀雲蘅,他就會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讓他的感知裡意識到,紀雲蘅就在這裡,在他身邊。
有時紀雲蘅會下山去,不知忙活什麼許久之後才回來。
那些時間裡,許君赫就一個人在寢殿坐著,漫長的時間裡,他只能用來回憶和發呆。
從前他喜歡寂靜,現在卻似乎有些厭惡這過於寂靜的環境了,耳朵裡聽不到聲音會讓他心情沒由來地煩悶,也不喜房中被炭火燒得悶熱。
這症狀彷彿只有紀雲蘅回來之後,才會緩解。
許君赫想不通為何會這樣。
紀雲蘅並沒注意到這一個小動作,只與許君赫肩並肩地坐著,慢吞吞地將手裡的包子吃完,轉頭問他,“你還吃嗎?”
許君赫點點頭,紀雲蘅就用油紙裹了個包子塞在他手中。
他並沒有立即吃,而是道:“明日你還要下山去學畫嗎?”
紀雲蘅應是。
“我讓人請來那些技藝高超的畫師教你,你別去找……”許君赫頓了頓,改口道:“你別下山了,天氣寒冷,總是外出會凍病的。”
“不用,我與邵生哥哥約好了,隔一日就去讓他教我作畫。”紀雲蘅道:“且我坐著馬車,不會受凍。”
許君赫不經意收緊力道,捏緊了包子,語氣尚是平靜,“但是馬會受凍,馬也會生病。”
紀雲蘅訝然道:“我居然沒想到!那我便走下山好了,反正我也穿得厚。”
許君赫:“……”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帶我一起去。”
紀雲蘅表示不理解,“什麼?”
“我也想學作畫。”
“可是你現在瞎了,怎麼畫畫呀?”紀雲蘅坦率直白地問道。
“我說能學就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