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20.第 20 章
花籃裡還剩了些花瓣,放了柳今言給她的荷包和那些甜食,還有一對珠花耳環,那是柳今言給她的生辰賀禮。
她說時間門匆忙,沒準備別的東西,手上只有一對耳飾能送出。
但對於紀雲蘅來說,收到禮物就足以讓她開心,而不在乎是什麼樣的禮物。
馬車行往北城區,道路逐漸寬敞。
北城區是泠州最為富裕之地,大多達官貴人都居住在此地,是以這裡的道路都修得比別的城區要寬廣,單是中間門的車道就並列兩條。
路邊也沒有擁擠叫賣的攤販,隔一段距離就有三四個侍衛結成隊巡邏,保證街上的治安。
紀雲蘅將下巴擱在車窗處,馬車行路時的顛簸將她的腦袋顛得亂晃,她只覺有趣。
“姨母,我們為何要來北城?”
蘇漪賣了個關子,“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紀雲蘅就不再詢問,靜靜地等著,馬車行駛兩刻鐘,才緩緩停下來。
紀雲蘅提著裙襬下了馬車,就看見面前是一座宅子。
兩扇門像是剛刷上的朱漆,嶄新亮麗,黃銅的門環折射著陽光。門前無階,兩邊擺著石鼓,潔白的石牆往兩邊延伸。
腳步聲落在紀雲蘅的身邊,她轉頭詢問蘇漪,“姨母,這是你的新宅子嗎?”
“是給你的生辰禮。”蘇漪笑眯眯道。
紀雲蘅怎麼也沒想到蘇漪會送她一座宅子。
北城區的宅子昂貴得嚇人,可謂寸金寸土,且尋常人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
蘇漪到底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闆娘,在泠州的人脈不少,又幾乎傾盡了前半生所有的積蓄,才買了這樣一座房子。
她道:“這塊地我早就看好了,本來是想在你及笄那年送你的,只可惜那年我還沒有能力在北城區購宅,遲了三年才給你。”
紀雲蘅滿臉迷茫,看著面前的房屋久久反應不過來。
她不知道買這樣一座房子要花多少錢,但一定極為昂貴,第一反應便是不想蘇姨母破費。
可這些年蘇漪給她的東西,從沒有讓她拒收的道理。
她給了紀雲蘅很多,卻還是覺得不夠。
“佑佑,你看那。”蘇漪攬著她的肩,帶著她轉過身來,朝著斜對面一指。
隔著街道,約莫往東十數丈之遠,紀雲蘅看見一座破舊的宅門。
門上的漆掉得滿是斑駁,貼在上面的封條也褪了顏色,層層鎖鏈掛著,顯然是一座廢棄了很多年的宅子。
陳舊,頹敗,莫名讓人感覺孤寂。
紀雲蘅看著那宅子,腦中隱隱閃過什麼。
記憶中好像有那麼一點熟悉,但時間門太久遠了,紀雲蘅再回憶時,什麼畫面都抓不住。
紀雲蘅怔怔地看著,許久才出聲問:“那是什麼地方?”
蘇漪卻沒有回答,而是撫摸了一把紀雲蘅的頭,彷彿她的目的就只是讓紀雲蘅看一看那荒廢的老宅子而已。
蘇漪將她帶進去逛了一圈,宅子是舊的,但裡面的東西和建築都被翻新過,二進落的結構,前堂和後院都不算特別大,但若是讓紀雲蘅一個人居住反倒顯得空蕩。
地契與鑰匙等東西都擺在正堂的桌子上,由蘇漪親手交給了紀雲蘅。
十八歲生辰這日,蘇漪傾盡家產,讓紀雲蘅在泠州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座宅子。
正午吃過飯之後,紀雲蘅就回了小院。
今日收穫頗豐,她將那些禮物都好好地收進盒子中,藏在了自己認為的,絕對隱蔽的地方——床榻下面挖的洞裡。
下午的時間門,她將衣裳洗了洗掛去後院晾曬,坐在院中逗小狗玩,又看了會兒書,日頭開始朝西邊落下。
今日六菊送的晚飯比平日晚了足足一個時辰,紀雲蘅餓得肚子咕咕叫,還以為今晚沒得吃時,六菊前來敲門。
她趕忙跑去開門,就見六菊慌慌張張地往裡進,用肩膀將門給抵住,道:“大姑娘,快吃吧,這是奴婢從後廚找來的,雖說不算好,但能填飽肚子。”
紀雲蘅掀開蓋子一看,果然菜色要比之前差許多,且像是中午剩下的。
她將食盒接過來,見她面色凝重,問道:“怎麼了?”
六菊朝外張望了幾眼,這才小聲道:“出大事了,二公子被抓了起來,如今關在獄中呢。”
紀雲蘅驚訝地睜大眼睛,頓時也覺得不餓了,拉著六菊細問,“因為何事,什麼時候被抓的?”
“未時那會兒傳來的消息,老爺聽了後立馬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夫人和三姑娘一直哭呢,宅中現在亂得很,後廚就沒開伙。”六菊壓著聲音,又道:“奴婢聽外出才買的家丁說,好像是二公子在萬花樓裡與人爭搶遊陽舞姬,與人大打出手,鬧到了太孫殿下的面前,這才讓人給抓了起來。”
紀雲蘅的思緒瞬間門給串上了,原來在萬花樓鬧事的人,正是紀遠。
她道:“可是皇太孫不是與紀遠來往親近嗎?為何會將他抓起來?”
“大姑娘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太孫殿下說了來宅中做客卻沒來之後,就與二公子疏遠了,這才好不容易又將二公子喊過去一同賞舞,卻沒想到他鬧了這樣大的事。”六菊嘖嘖嘆息,碎碎念道:“定是喝多了,這酒就是穿腸的毒藥,喝多了一定會出事……”
紀雲蘅連道三聲原來如此,“那什麼時候會將他放出來?”
“沒個準,老爺已經出去許久了,應當是走動關係,撈人去了。”六菊也不敢多說,草草將消息傳遞給紀雲蘅之後,便匆忙告退。
紀雲蘅關上了院門,拿著食盒回了房中去。
日落之後,天很快就暗了下來,紀家的前堂後院都點了燈。
唯有紀雲蘅的小院是暗著的。
她抱著小狗坐在院中,黑暗裡,月亮就尤其顯眼。
潔白的月牙懸掛於夜幕之中,紀雲蘅仰頭看著,保持一個姿勢許久未動。
許君赫穿成小狗的時候,就立馬感覺到自己正被紀雲蘅抱著。她喜歡把小狗放在雙腿上,然後揉捏小狗兩隻肉乎乎的前爪。
小狗的鼻子比人類要靈敏,這樣近的距離,許君赫聞見紀雲蘅身上散發出來的皂角香氣,氣味中有一絲甜,還冒著水汽,顯然是剛洗完沒多久。
他頓覺不適,撲騰了兩下爪子,要從她懷中出來。
紀雲蘅就掐著小狗的兩隻前爪,將小狗翻過來,去撓小狗的肚子。
從未有人對許君赫做出如此親暱又僭越的舉動,他只感覺紀雲蘅的指腹柔軟,在他的腹部上撓的地方留下的觸感又輕又癢,使得他全身汗毛戰慄。
於是小狗蓬鬆的毛髮在瞬間門炸開一樣,齜著牙衝紀雲蘅叫,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汪汪汪!”
紀雲蘅已經不再害怕小狗衝她兇叫,咯咯地笑出聲,順手將小狗放在地上。
許君赫一個蹬步立馬躥遠,狠狠瞪著紀雲蘅。
半溼的烏黑長髮散在身上,紀雲蘅披了一身月華,臉頰更顯得白嫩無瑕,如玉一樣美。
她的心情像是很好,兩手託著臉蛋,搖頭晃腦,墨染的眼眸映了光,“學學,你知道樂極生悲是何意嗎?”
她經常這樣跟小狗對話,許君赫已經習慣,並未理會,而是用力甩著身上的毛,將身體的那種怪異感覺甩走。
紀雲蘅又接著說:“我好想知道現在的前院是什麼樣子。”
“皇太孫把他抓起來,就表明皇太孫是好人。”
“紀遠這個人心腸太壞,最好能多關兩日,別輕易放出來才好。”
許君赫聽著她不斷自言自語,乾脆坐了下來,心中輕哼一聲。
設了大半個月的局才將人抓進去,關個兩日就放出來,當他吃飽了撐的?
這位皇太孫設了什麼局,為的是什麼,紀雲蘅不知,紀家人也不知。
今夜紀家燈火通明,王惠的哭聲充斥著整個院落,候在院中的婢女相互看了一眼交換眼神,誰也不敢亂動。
紀老爺在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