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19.第 19 章





想來是上回打得還不夠,沒將人打怕,這次回去他定要稟明父親好好教訓她。




最好是將腿打折了,再不能走出門才好。




紀遠憤恨地想著。




四周的鼓聲越來越密集,柳今言的舞姿也從柔情似水變作威武生風,動作帶了些殺伐的英氣。




在鼓點驟停的瞬間,她用力一甩,那寬大的袍子竟然從中間被撕裂,眾人發出驚呼,卻見她裡面穿著無袖的衣衫,露出了兩條藕節玉臂。




這時眾人才看見,她兩條小臂之處竟紋著色彩斑斕的花朵,藤蔓纏著手臂往上,蔓延至手肘的位置。




就好像是有花盛開在她手臂上一樣,靈動鮮活。




柳今言將金絲繡花咬在唇中,一個接一個的旋身讓裙襬飄揚起來,隨著曲聲的落下,她腳步輕盈地來到圓臺邊上,將唇上的花枝拿下來輕輕一擲,正落在紀雲蘅的花籃裡。




歌舞結束,周遭眾人齊聲大呼,掀起喝彩的浪潮,鼓掌聲轟動,圍繞著圓樓經久不息。




“素來聽說遊陽的舞姬乃是大晏一絕,如今親眼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許君赫對身邊看直了眼的紀遠道:“遠公子以為如何?”




紀遠慌張回神,“正如殿下所言。”




“可惜了。”




許君赫說著,轉頭回了雅間。




紀遠緊緊跟在後面,聽他語氣含有遺憾之意,便問道:“殿下為何事煩憂?”




“這雅間裡只有你我兩個男人飲酒,甚是無趣,若有遊陽的美人作陪,這酒便更美味些不是?”




許君赫坐下來,慢悠悠地給自己倒酒。




殷琅接上話,“殿下,奴才方才下去拿酒的時候,聽下頭的人說,這些遊陽舞姬雖只賣藝,但請來喝兩杯也是可以的,只需將桌上的牌順著這空柱滑下去就好。”




他所站的位置正有一根柱子,比尋常的柱子要細,上頭掛了燈籠。




這一看就不是支撐所用,先前紀遠進來時還疑惑了片刻,現在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種地方,雖說是風雅之地,但也少不了這些花哨東西。




許君赫隨手一翻,將蓋在桌角的布掀開,上面果然擺著一個盤子,放著各色的小牌。放在最上面的牌子最大,顏色也最亮,依次往下則變小,顏色變淡。




“可我們出來匆忙,沒帶銀錢。”他佯裝失落道。




紀遠一聽,恨不得直拍大腿,心說等了一下午,這不正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




這些日子他為了能再見到許君赫到處奔波求人,身上總帶著不少銀錢方便取用,今日得了許君赫的通傳更是往身上塞了大把銀票,正愁沒地方用呢。




前段時間各路人暗地裡往紀家送了不少金銀財寶,這些錢算什麼,只要能博得許君赫歡心,都是九牛一毛。




紀遠立馬應道:“殿下只管放心,小人身上帶了銀兩,應是管夠。”




許君赫一聽,當即大悅,誇讚道:“還是你心細,我就知道帶你來不會有錯,那就將方才最後那位舞姬請來。”




殷琅笑著應聲,去了盤中最上頭的那塊牌子,然後往圓柱裡一塞,牌子就順著滑了下去。




少頃,便有人在外叩門,殷琅上前將門打開,進來個粉裝女子,行禮道:“各位貴客,柳姑娘的牌子有其他貴客投遞,姑娘說價高者得,不知貴客可要再往上加些?”




紀遠忙去窺許君赫的臉色,見他果然黑了臉,是頗為不爽的模樣,就飛快道:“加!往上加!”




紀遠本以為自己帶的銀票請來一個舞姬陪酒是足夠了的,卻沒想到這侍女幾次來叩門,都詢問是否往上加,可見是有人在與他競爭。




思及最後那位舞姬的確是國色天香,有人競搶也是正常,可紀遠已經將大把的銀票如流水般扔了出去,仍舊不夠。




一方面許君赫的表情沉著,未見晴朗;一方面他手中的銀錢越來越少,而競爭還在繼續。




紀遠當即被激怒,心道不知是何人這麼不怕死,敢跟皇太孫搶人,恨不得衝出去找人問個清楚。




卻又想起先前來的時候許君赫說了不想讓人知道他來此地,於是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將價格往上加。




可對方像是刻意與他作對一樣,不管他加多少,對方都只比他多一兩銀子。




紀遠花盡了身上的銀錢,仍然沒有贏得競爭,因此忍不住質問道:“究竟是何人與我競爭?”




侍女低聲回道:“倒仙樓的規矩,二樓雅間的客人不會朝外透露身份,貴客見諒。”




紀遠豁然起身,看架勢似要上手打那婢女。




擱在尋常他就是再大的情緒也不敢在皇太孫面前失態,只是今日喝了酒,有些難以控制。




殷琅飛快起身阻攔,勸慰道:“遠公子,莫衝動。”




許君赫冷淡道:“罷了,既然你銀錢不夠,那便不爭了。”




紀遠聽這語氣,腦中快速翻過先前跟在皇太孫身後時的日子。




人人都和顏悅色,便是京城來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會笑著與他說話,叫他一聲遠公子。




泠州那些無視他,瞧不起他的人也一改從前嘴臉,暗中巴結和吹捧。




其後畫面一閃,又變成這十多天自己和父親所受的屈辱,還有母親與妹妹的哭訴,那些輕蔑他的目光,貶低他的話語。




如狗一般跟在別人後頭乞求,諂媚的畫面,一股腦地湧出來。




飛黃騰達,榮華富貴。




這是最後的機會。




紀遠急火攻心,酒意蒙了思緒,一時間什麼想法都沒了,什麼都管不了,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等等等等,殿下,我還有一物!”




他大聲喊著,同時將手伸入衣襟,用力一拽,斷了紅繩,拽出個碧綠的玉佩來,往侍女的手裡塞,“我以此物做抵押!不論對方出多少,我都比他高,過後再來交錢!”




許君赫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侍女邊上,從她手裡拿過那塊玉。




他端詳著,左右翻看,忽而俊美的臉上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聲音輕緩。




“蒲甘上貢的碧玉價值連城,一直都是大晏皇室特供,紀遠,你手裡怎麼會有呢?”




紀遠一聽,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渾身無法抑制地抖了起來。




酒意在頃刻間揮發一空,他看著那塊碧玉,這才驚覺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