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14 章

蘇漪在房中與紀雲蘅說了許久的話,然後跟掌櫃的夥計交代了一番,帶著紀雲蘅出了酒樓。




她說三日後的花船節定然非常熱鬧,屆時姑娘們都花枝招展,紀雲蘅也不能埋沒於人群中,於是帶著她買衣裙簪花去。




時間緊迫,再裁新衣已經是來不及,蘇漪去了成衣店給她挑選,再讓繡娘對著她的尺寸改。




再去給她買了些金銀頭面,不是什麼奢華之物,但勝在精巧美麗,也適合紀雲蘅。




自從那根金簪被紀盈盈搶走後,紀雲蘅就不再收蘇漪所送的貴重首飾了。




雖然那年她來漣漪樓說起此事時並沒有哭,臉上也沒有什麼難過的表情,但蘇漪知道,那件事著實是讓孩子傷到心了,以至於後來她再也不往頭上手上戴什麼玉石首飾。




蘇漪難得再次能給她買這些玩意兒,自然買了個盡心,手裡的銀子如流水一般給出去,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多。




紀雲蘅走得雙腿痠痛發軟,也不忍掃她的興致,乖乖地跟在她身後任由她將身上的銀錢全部花光,這才坐著蘇漪的馬車回了家。




買的東西紀雲蘅並沒有帶回來,全部放在蘇漪那裡,三日後去找她時再換上。




趕回家時正是正午,六菊送來的飯雖然可口豐盛,但由於天氣實在太熱了,紀雲蘅只喝一口湯,身上都要出兩層汗,最後也沒吃多少。




飯後她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即便如此仍舊熱出一身汗,閉著眼睛迷迷糊糊時,她恍然想起許君赫站在門外說搭一條水簾,夏天就不熱了。




她搖著扇子,想象屋子的簷下已經搭上了水簾,暑氣的風經過冰涼的井水一濾,送進來的風都是涼快的。




似乎真有點用,熱意隱隱有幾分消退。




夏天雖然炎熱漫長,但相比於冬日,紀雲蘅更喜歡夏日。




因為嚴寒比酷暑難熬,是會凍死人的。




所以儘管再熱,紀雲蘅也從未有過一句抱怨。




泠州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這兩日實在熱得厲害,連蟬聲都蔫了,所以紀雲蘅就算是閒著無事也不會外出。




那少年也沒再造訪,紀雲蘅就像往常一樣的生活著。




白日裡躲在屋中,看書寫字學作畫,累了就逗逗小狗。




晚上就坐在院子裡乘涼,搖著扇子的手臂被燈籠一照,白玉似的。




許君赫這兩日事情也不少,加之天氣太熱,他一步都不想踏出行宮,所以沒去紀雲蘅的小院。




只是夜晚的時候照例穿成小狗,看見她坐在門檻上乘涼時,偶爾也會走過去癱在她的邊上,因為紀雲蘅會給他搖扇子。




他現在已經相當適應穿成小狗這件事,先前那串差點被他砸了的珠串雖然在這件事上沒什麼用處,但許君赫發現,他戴上之後身上的燥氣似乎被撫平了,夜晚睡覺也安穩許多,初來泠州的那些不適之症也逐漸消退,恢復正常。




大地變成蒸籠,讓人覺得沒精神,連帶著紀雲蘅的話也少了。




如此過了兩日,泠州特有的花船節便到了。




所謂花船節,最早便是促進男女兩情相悅的日子。據說很多年前的泠州地廣人稀,家家戶戶都貧窮,大多數人每日忙農活,沒有什麼閒時間去風花雪月,以至於這龐大的地方人煙稀少了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有人造了船,在六月六這天推入河中,號召全城的男女摘花上船,瞧見心儀的人便將花送出,若是看對眼就收下花,回去就可以拜堂成親了。




而成就姻緣的花朵會被人插在船上,以此希望日後夫妻和美,長長久久。




於是六月六這日,就被泠州定為花船節。




到了後來,不管男女有沒有成事,走時都會將花留在船上,討個好兆頭,以至於每年護城河的船上都插滿了五彩繽紛的花朵,絢麗壯觀。




紀雲蘅還是第一次來參加這花船節。




她一早就去了蘇漪的住宅,讓蘇漪身邊的丫頭給她穿衣打扮。




紀雲蘅換上赤紅色的雲紋束袖短衫,對襟的金色衣釦系得嚴實,遮住白嫩的細頸。腰身用墨色百褶鍛裙束著,三彩混金勾勒出一朵朵祥雲飄在裙襬處,腰帶綴了幾條墨紗飄帶,尾端掛上雲彩銀飾。




蘇漪身邊的丫鬟手巧,給紀雲蘅梳了雙平髻,釵上幾個桃花粉的寶石小簪,再穿上一條墨色的飄帶。




紀雲蘅乖乖坐著,讓丫鬟給她畫了細眉,點了口脂,整個人好似脫胎換骨。




蘇漪上上下下打量著人,樂得合不攏嘴,“果真老話常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佑佑這稍一拾掇,瞧著都像是侯門大戶出來的千金呢!”




紀雲蘅聽後,墨染的眼眸彎成月牙,露出個笑,“姨母是笑話我嗎?”




“哪裡是笑話,說的都是實話,在我心裡,佑佑就是天下間最美的姑娘。”蘇漪將她抱進懷裡,嘆道:“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歲月當真不饒人啊。”




“往後的日子還長呢。”紀雲蘅說。




“咱們早些出發吧。”蘇漪親暱地牽起她,拉著往外走,“聽說皇太孫租了杜員外的船大辦酒宴,今日怕是全城的人都會去湊熱鬧,屆時人多得很,去晚了恐怕都擠不上船。”




紀雲蘅沒有異議,被拉上馬車,二人前去護城河。




護城河位於泠州的北面,無比寬廣,一眼望不到盡頭。河面蕩著層層疊疊的波浪,陽光大片灑落上去,波光宛若金龍之鱗。




今日來此的人著實多,隔著距離河岸還有一公里時,馬車就已經無法前進了,只得找地方停泊然後步行過去。




街道兩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攤,其中以賣花的最多,商販們競相比著誰的花新鮮茂盛,誰的花顏色好看,人聲鼎沸。




街上行人實在太多,摩肩接踵,蘇漪為防止有人擠到紀雲蘅,特地找了兩個家丁在左右護著,順著人群的流向慢慢地行走其中。




“人那麼多,不會上不了船吧?。”蘇漪頗為不安。




紀雲蘅倒覺得沒什麼,船上岸邊,在哪裡玩不是玩?




至於那杜員外的嫡子,她倒沒有多大的興致想去看。




許是入口處停馬車的眾多,才顯得十分擁擠,再往前走一段就寬鬆不少,不必人與人擠著,也能到兩邊的小攤上瞧一瞧。




蘇漪生怕她走丟了,牽著不放手,見她有興致停下張望,也不催促,於是從入口處走到河岸邊,就用了大半個時辰。




岸邊的人是最多的,大部分都是年輕的男女,果然如蘇漪所說個個都打扮得風流倜儻,貌美如花,聚在一處甚至將那些五彩繽紛的花朵都比了下去。




波光粼粼的河上飄著十來艘船,位於正當間的那艘最為龐大,極是奪人眼球。




那船打造得精緻奢華,足有三層高,表層不知道刷了什麼漆,遠遠看去金光閃閃。




紀雲蘅看呆了眼,踮著腳尖張望,看見有小舟載著人往大船上運,而碼頭等著上船的人排起了長隊,看著像蜿蜒盤旋的長龍一樣,每個人手裡都拿著花。




官府衙役與著裝統一的侍衛們帶刀守在兩側,威風赫赫地管控著周圍的秩序,一旦有爭吵發生就會立即前去查看。




蘇漪差人去碼頭處遞請帖,那丫鬟回來卻答覆說請帖不管用。




她大驚,細問之下才得知原來是皇太孫下的令,邀泠州百姓同樂,於是杜家發的邀帖一律作廢。




蘇漪一看,就知道今日是沒機會上大船了,別看這裡排著的長隊似乎有盡頭,實則能上去多少人還另說,船就那麼大,吃水到一定深度,就不能再上人了。




正想著,忽而有一女子來到紀雲蘅的面前,遞出一朵潔白的花,“姑娘,要花嗎?”




紀雲蘅見大家都有,於是也接過來,問:“多少錢一朵?”




“不要錢。”那女子說。




“這花不是一兩銀子一朵嗎?”蘇漪在旁邊問道。




紀雲蘅聽後便震驚,將手裡的花看了又看,也沒看到什麼地方長出金邊,不知這一朵花為何會賣到一兩銀子。




她院裡的梔子花跟這一樣白,比這花還要香,也才一文錢十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