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13 章





雖然並不奢華,但因為這衣裳不常穿,就顯得很新,讓人眼前一亮。




許君赫知道紀雲蘅膽子小,當然可以用一些兇狠的話嚇唬她,讓她放棄今日出門。




“良學。”




紀雲蘅見他不說話,水凌凌的眼睛望著他,輕聲催促道:“你快說啊。”




這表字被她喚出來,像是一根羽毛落在許君赫的耳朵上,驀地一癢。




他眸光一落,思緒在瞬間拐了個彎。




他的確多的是欺負人的手段,但沒必要去對付紀雲蘅。




許君赫望著她道:“這紀家主母又不是你親孃,自然不會真心為你考慮,若是覺得你年歲大,早在年初就該為你擇親,怎麼會挑在這時候,便是現在成了事,操辦下來也要等年底了,這般匆忙,顯然是另有目的。”




兩人站在樹下,斑駁的樹影零碎地落在兩人身上,與一高一矮的影子融在一起。




風一吹,葉影紛揚飄動,人不動,空中盡是梔子花的味道。




“前段時間你那妹妹不是剛及笄?你是家中嫡長女,你未出閣她便無法擇親,是以紀家主母著急要你嫁出去,不過是為了她自己的女兒罷了。如此,她才不會管你嫁得好嫁不好,甚至會故意給你找一些不好相處的婆家,你過得不好,她才舒坦。”




“西城那木材家那姓趙的,前段時間死了妻,這些日子不是正張羅續娶?”




紀雲蘅的腦中浮現出那個肥胖而滿身金銀的背影,點頭道:“我知道他,夫人先前與我說的媒就是他。”




許君赫當然知道,他先前讓人調查了,故意在紀雲蘅這裡提起,“你知道他前頭那個妻子怎麼沒的嗎?是讓他打死的,你若是嫁過去,你這小胳膊小腿,夠他打幾頓?”




紀雲蘅嚇得一抖,“打死的?”




許君赫道:“活生生給頭打得裂開,漿白的腦子流了一地……”




紀雲蘅趕忙要走,“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再說了。”




許君赫看著她倉皇的背影,唇邊噙著一抹淡笑,隨後又跟上去,看著她從側門的縫隙中鑽出去。




身子剛鑽了一半,又退回來,瞪圓了眼睛,滿臉的驚嚇。




“怎麼了?”許君赫問。




紀雲蘅吭哧道:“外面、外面有個人。”




許君赫走過去,就看見殷琅站在外面,一臉無辜,望著許君赫喊:“少爺。”




他原本在門外守得好好的,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就見這姑娘從門縫裡探出半個身子,兩人只對視了一眼,他甚至連個和善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揚起,姑娘又趕快縮回去了。




殷琅不是成心嚇到她的。




“是我帶來的人。”許君赫對她解釋了句,然後吩咐殷琅,“撐著門,讓她出去。”




殷琅就用手將兩扇門前後一擺,把縫隙撐到最大,笑著道:“姑娘當心點頭,別撞著了。”




紀雲蘅一聽這人是許君赫帶來的,自然也就不怕了,小心地鑽出去,剛站定身邊就一聲輕響,轉頭一瞧,原來是許君赫從牆上跳下來。




果真這高牆對他來說形同虛設,翻越起來毫不費勁。




“良學,我要走了。”紀雲蘅不放心地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進我的院子。”




許君赫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就你那破院子,我稀罕進去是不是?”




紀雲蘅一見他又兇起來,便不再多說,趕緊轉身走了。




她加快了步伐,踢著輕盈的裙襬,很快就遠去,留下一個纖細的背影。




殷琅自小跟許君赫在宮中長大,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早已見怪不怪。即便是如此,在看見紀雲蘅的時候他仍覺得這姑娘生得漂亮,尤其她正值花苞綻放的年歲,如此出去必定會吸引些不懷好意的人。




他站到許君赫身邊小聲詢問,“殿下,就讓她自個出去?”




許君赫瞥他一眼,說道:“這條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年,若有危險,早就出事了,昨日那一箭,你當是有人射著玩兒的?”




“原是有人看護,紀姑娘果然是有福之人。”殷琅回道。




許君赫聽了沒應聲,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忽而道:“差人去查查東城區集市裡那個姓薛的屠夫。”




“他有蹊蹺?”殷琅低聲問。




“你見過何人做生意是四天一開張?”許君赫眉梢輕挑,“便是生意再紅火,這樣的營生也不足以養活一家人,若是那屠夫未成婚,就表明他無娶妻的打算。”




而他本身找上紀雲蘅來記賬,就已經充滿蹊蹺。




四天只賣一頭豬,又是自個的營生,需要記賬嗎?




紀雲蘅是個傻的,不想那麼多,許君赫可不是,他那耳朵一支,不論聽到什麼話,都要往心裡濾一遍。




殷琅將拴在樹邊的馬前來,又詢問道:“先前殿下說做東宴請周峙等人,奴才這兩日就去城中轉了轉,聽聞三日後是泠州的花船節,屆時泠州人會在護城河中游船作樂,萬貫家財的杜員外斥黃金百兩造了一艘大船,放帖邀請泠州的年輕男女前去遊花船,奴才覺著,如此熱鬧的日子,正是做東的好時候。”




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豪擲白金造船,絕不是單純為了遊玩,這一聽就是商戶之間勾結,想著法子從百姓身上榨錢。




許君赫將黑袍一掀,翻身上馬,淡聲道:“那便向杜員外將船借來大辦此宴,與泠州百姓同樂。”




殷琅應了聲是,見他打馬啟程,便也手忙腳亂地爬上馬,緊隨其後。




另一頭,紀雲蘅一路跑跑停停,到了東城區路過一品閣時,才發現這酒樓的招牌已經被摘了,大門也緊閉貼上了封條,簷下的燈籠和門口的石獅子一併不見,變得無比蕭索。




原先那個總是站在門口招攬客人,見到紀雲蘅後又會變得陰陽怪氣的王老闆,這會兒也不知去了何處。




紀雲蘅張望了幾眼,也沒留心,小跑去了漣漪樓。




一品閣倒閉之後,漣漪樓的生意也可想而知,蘇漪果真忙得腳不沾地,連夥計都多請了幾個,親自站在大堂的櫃檯處盯著。




紀雲蘅一進門,她就看見了,於是招手喚了個夥計頂替自己,而後趕忙來到紀雲蘅身邊。




“佑佑來啦!”蘇漪擦淨了手,笑著去牽她。




“姨母。”紀雲蘅乖乖地喊了一聲。




蘇漪見她頭上也出了些汗,知道她又是一路跑著過來的,於是拉她去後院的寢房裡。




蘇漪是個怕熱的,特地給自己的寢房裡四面都挖了窄窄的小道,一到夏天就往裡引上井水,然後將冰倒進去,門窗一閉整個房中都是清涼的。




紀雲蘅剛進房,就覺得涼意撲面而來,看著蘇漪在水道里倒上冰,然後遞了把扇子給她。




扇子一搖,紀雲蘅頓時不覺得熱了,渾身都被舒坦的涼爽裹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幾日天氣悶熱,怕是會有一場大雨。”蘇漪打開櫃子,從裡面取出乾花,兌著蜜一同放進小茶壺裡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