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人 作品

第九章 三四層樓那麼高咯

 “師兄切莫衝動。”葉舟一臉誠懇,“那廝真的很難對付,聽說金克木與趙洪友聯手都不曾將他如何。” 

 “對對對,”童泰哪裡看得穿葉舟的如意算盤,還真以為是勸誡,在旁情真意切地附和著,“雖說只是切磋,並非死鬥,卻也可見其戰力了。” 

 “我意已決,毋需再言。”宗文閱笑了笑,“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散得‘最有價值’。” 

 宗文閱恨意難消,對此後蘇雪“人外有人”“共參共進”之類的諄諄告誡全作了耳旁風,若非因為不日後炎窟山的驚變,就要下山來尋寵渡的晦氣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貫善於躲在暗處挑撥的葉舟,趁此風向,也有意無意間透露出“寵渡”之名。 

 童泰見狀,樂得添油加醋。 

 而山上其他弟子,抱著各種心思,也想見見“涼城最有價值散修”是否真長了三頭六臂,由此傳遍宗內。 

 一時間,人人論說其人其事。 

 “山野散修而已,來晚了未經大典選拔,也不曉得怎麼混成雜役的。” 

 “聽說救過穆師兄的命來著。” 

 “那就難怪咯。” 

 “呀!我想起來了,他就是劉力之前說過的那個‘小龍蝦’。” 

 “哈哈哈哈,還是個紅皮兒的?” 

 “師妹,要不你去嘗一口,回頭給我們說說肉質如何。” 

 “咦……多髒啊。” 

 “就是,給連師兄提鞋也不配。” 

 一干女弟子口中的連續師兄,在收到這方面的消息時,並沒有表現出半分熱情,甚至眼皮也沒抬,只說了一句。 

 “螻蟻之趣,大抵如此。” 

 就這樣,寵渡雖然人在山下,但聲名卻在山上傳播開來。 

 更是因此,被葉舟成功“借刀”,種下莫名其妙一樁因果,乃至後來在宗門試煉中險些應了宗文閱所言,“散得‘最有價值’。”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 

 至於眼下,寵渡最為掛心的,仍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吱—— 

 靜謐的夜裡,響起門軸的轉動聲。 

 許是起霧的緣故,這響動顯得有些朦朧。 

 算起來,離那一夜的鬥法已有數日,雖然山下風平浪靜一片祥和,但畢竟是當事一方,誰知道淨妖宗暗裡還會不會查、怎麼查,寵渡仍舊不敢大意。 

 透過開起的門縫觀望片刻,寵渡照舊用神念掃了掃,確定沒有異常,這才輕手輕腳出了草棚。 

 來到田間,寵渡摸索著找到之前留下的孔洞,將獸骨順著八個方位分別固定好,並指一道靈力,打在最後佈置的那根獸骨上。 

 玉光,乍閃即逝。 

 薄霧,輕微波動。 

 循著陣器間的互相感應,清淡的靈光似一根蠶絲,從那獸骨上射出,穿透霧氣,飛速地奔向另一根獸骨。 

 三兩息的工夫,田邊另外先後閃爍了七次,等到靈光再次傳回寵渡腳下的獸骨,但聽一陣細微的嗡鳴。 

 噌! 

 聚靈陣,成了。 

 一層弧形光膜,鍋蓋似的,罩住了整片靈田。 

 膜光很弱,即便在晴朗的夜空裡也淡不可察,當下與氤氳的薄霧混為一體,就更難被看出異常。 

 元氣本無形,此刻卻被光膜從自然氣息中剝離出來,飄渺繚繞間,沉入泥土裡,滲入嫩芽中,持續滋養著靈植。 

 “呼……”寵渡吁了一口氣,坐在田邊盤算著,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將陣器一一收好,徑自回屋歇息去了。 

 霧氣漸濃,山下恢復了寧靜。 

 算上今夜,聚氣養田已是第三回。 

 其效果,誠如寵渡所料。 

 正是這兩日的滋養,許久不見動靜的靈種開始萌芽,且長勢喜人;若在白天觀察,會發現連葉片都更為油亮。 

 要知道,當初於海國賣出手的,可都是廢種。有鑑於此,寵渡對眼下取得的成果,還是很滿意的。 

 當然,也有不便之處。 

 在這山下,就現已擺在明面上的戰力來看,寵渡不懼任何人,所以不怕事兒;但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對沒所謂的瑣事,寵渡也無心過問。 

 一則,山上總有人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機會,想方設法給自己添堵,一著不慎便可能中套,所以大意不得。 

 二則,至今存在的問題本就一籮筐,諸如小金娃是否奪舍、妖化什麼的,全無頭緒,除了打理靈田和必要的應酬,何來多餘心力去糾扯? 

 三則,再有兩年,便是雜役考核,總計五十個名額,有機會成為淨妖宗的正式弟子,自然是要爭上一爭的。 

 因此,寵渡就想好好種田,按時上繳實物租子,如此耗上兩年。 

 說回當下,為免被人發現告密,進而導致不必要的麻煩與耽擱,便只能在夜間佈陣養田。 

 然而,要是早知不久後山下發生的那場劇變,寵渡說什麼也不會勞心勞力忙這一場了。 

 次日午後,寵渡緊閉房門,正揮舞朴刀,藉此體悟魔古太刀的三式刀意,卻察覺到落雲子的神念掃來。 

 “這疑心病……”寵渡暗歎,轉瞬間變作了尋常刀法,有模有樣地操演兩番,猛聽得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越來愈近。 

 與此同時,唔嘛抬頭望著木門的方向。 

 腳步很重,來人的塊頭必然極大。 

 所以,不會是穆多海。 

 ——咚咚咚。 

 叩門聲清脆而明亮,不像是以人的肉掌或指節、倒更似用某種硬物敲擊出來的,令寵渡第一時間想起了漂流棍。 

 此刻,門外傳來一句咕噥。 

 “不在麼?……不守著自己的地兒,淨瞎跑,心可真大。” 

 “這死胖子,”寵渡聞言暗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