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他頂著這千鈞的重量,脊骨幾近要被折斷,卻依舊不曾低眉半分。

 天下人皆說陸嶼然和溫禾安乃被迫聯姻,他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連溫禾安自己都這樣說,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那幾件事,他險些信以為真。

 瞧。

 若不在乎,這種抑制不住的憤怒算什麼呢。探墟鏡可是事關天授旨,在江無雙和溫流光眼裡排在首位,其他任何事都要靠邊站,跟這種事相比,丟人算什麼。

 陸嶼然踏出了第二步,江無雙臉上的笑掛不住了,他眼皮接連跳了兩下,朝前一擋,氣息同樣全開,他低聲喝:“陸嶼然。”

 溫流光在一邊皺眉。

 實際上,她現在只想早入探墟鏡一探究竟,昔日溫禾安引起的血雨腥風,最好一點都別晃到她眼前來,但在巫山和王庭發生衝突時,她肯定是要站在江無雙這邊的。

 她心裡很煩,但還是踏出一步,緊擰著眉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陸嶼然無視一切,踏出第三步。

 這一下,除了江無雙與溫流光,九境都齊齊變色,無聲退遠,江召眼瞳顏色變得極其幽深,喉結上下滾動著,拳頭捏了再捏,那些堪稱屈辱的回憶如沸水般在腦海中炸開,炸得他頭皮都發麻。

 曾經他天生有缺,他只有七境,他不堪一擊,但現在——

 江無雙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帶著警告意味:“江召,你想現在暴露嗎?還是覺得你能與陸嶼然硬拼戰力。”

 江召閉了閉眼,身體裡紊亂的靈流偃旗息鼓。

 “陸嶼然!”

 江無雙皺眉,溫文爾雅的面具徹底掛不上了,此時百米之內的氣息如颶風碾碎一切,那種程度連他都覺得有些難以抵禦,他甚至拔劍出了半鞘,一字一句地警告:“你是想在此地開戰嗎?”

 這麼多年,三家的核心苗子大多維持著王不見王的準則,從未真正動過手分過勝負。

 陸嶼然視線在他臉上掃了圈,眼仁漆黑,聲音冷然:“你要打?”

 這是你若不讓,那便悉聽尊便的意思。

 江無雙眼神微凝。

 陸嶼然擁有帝嗣之名,巔峰戰力一直成迷,但從未有人質疑過他的實力,一旦交手,且是在探墟鏡面前,平手還好,若是輸了,族裡多年造勢悉數付諸流水。

 商淮見勢不對,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他衝陸嶼然擠眉弄眼,低聲說:“跟他們計較什麼,先進探墟鏡要緊,正事要緊。”

 他眼皮都快暗示得抽筋了,只希望陸嶼然能看明白自己眼裡的意思:你跟他們打什麼?!一對二,還是這種時候!!打贏了都要被族裡關禁閉啊!真犯不著。

 陸嶼然緩然收回視線。

 自打溫禾安離開巫山,另尋新歡的消息傳開後,他聽到江召名字的次數不在少數,可能那時因為有蠱蟲壓制,他除了偶然一哂,沒覺得有什麼,這次再見溫禾安,再想到江召,心裡就有點躁。

 今天見到真人,除了躁,還多了點尖銳的,難以言明的惱意。

 溫禾安究竟喜歡他什麼?

 她到底長沒長眼睛。

 她怎麼想的?

 ……

 溫禾安現在要頂著張假臉,在小破庭院裡就著熱水啃饢餅,江召倒是能高坐上首,好一副小人得志,受人追捧的場面。

 陸嶼然腳步停在原地,沒有再近一步,也沒有再看江召一眼,須臾,他稍一頷首,好像真聽進去了幾個字,調轉步伐,徑直朝探墟鏡去了。

 一場驟然將至的腥風血雨止於無形之中。

 商淮連同其他人一起,緩緩鬆了口氣,然這氣還未徹底鬆下來,就見狂暴的雷霆籠罩了以江召為中心,方圓數百米的距離,一道雷弧躍動,幾乎擦著江無雙的臉頰重擊在江召身上。

 眾人的心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

 ——巫山雷術。

 江無雙反應極快,徒手拽著雷弧尾端想將它甩下,可為時已晚。

 陸嶼然出手,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

 就在他拽住雷弧的同一時間,江召朝後連退三步,捂著胸膛深深喘了口氣,寡白的臉上湧現出豔紅血澤,鮮血幾乎抑制不住地從口鼻處湧出,他止不住地咳,伸手去抹,接了滿手溫熱黏膩。

 見狀,江無雙拔劍出鞘,劍鳴聲錚然響徹於天地間,他看向站在探墟鏡前的陸嶼然,身上甲冑泛出滔天靈光:“看來你今日就沒打算和平相處。”

 商淮環胸涼涼地接了句:“江無雙,你確定要現在拔劍?”

 溫流光這時候出聲:“江無雙,算了。”

 她說:“探墟鏡要緊。”

 對溫流光來說,江召受傷,跟她沒丁點關係,傷的又不是她溫家的人和麵子,如果不是場合和地點不太對,她甚至很樂意觀看這出兩虎相爭的戲碼。

 溫流光的心思,江無雙焉能不知,然而此時此刻,他只得捏著鼻子嚥下這口氣,順著這個臺階走下來。

 他面沉如水,看了眼陸嶼然,拔劍收手時仍覺晦氣。

 感覺見鬼了。

 平時眼睛長在雲頂上,不管附庸還是對手,看都不看一眼,辦完自己的事拔腳就走的“帝嗣”,今天不知為什麼,“瘋”得和溫流光很有一脈相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