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溫流光雙手靈韻驟增,九境氣息橫掃而開,逐漸增強,壓得人神魂難以動彈,“打狗看主人的面子我也給了。”

 幕一面色分外凝重,他也是九境,可到了這等境界,九境與九境之間亦有難以逾越的鴻溝,他必然不如溫流光。

 “嗯?”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江無雙臉上笑意微斂,他和溫流光幾乎同時看向虛空中的某一處。後者狠狠皺眉,略感煩躁地甩掉了自己手中的靈蘊,重重轟在不遠處的地面上,炸出一聲震天的響動。

 陸嶼然到了。

 “來得還真及時。”

 江無雙被這一摔摔得揉了揉耳朵,扭頭對溫流光說:“你脾氣放緩些,別老這樣暴躁。”

 溫流光理都不理他,她抬眼看向半空中出現的空間裂隙,幾道人影正逐漸露出清晰的輪廓。

 當首一人戴靈冠,著一襲雪青色織金錦長袍,袍身潔淨,雙袖錦面上有遊鱗,祥雲的彩繡,外罩一面同色鶴氅,腳蹬雙紋靈履,眉目冷淡如玉枝瓊雪,清貴之色無需贅述,眨眼間已撲面而至。

 他不動作時,看起來並沒什麼凜天的氣勢,反倒很像錦玉堆裡養出來的貴公子。

 偏偏叫人忌憚到死。

 商淮最先開口,他掃掃左右情形,又見幕一終於大舒一口氣,隨著巫山眾人對陸嶼然無聲拱手做禮,衝江無雙笑了下:“還沒到呢,路上就聽說這邊有天大的熱鬧,我們來得不算晚吧?”

 從前這幾個聚在一起,商淮都是負責和江無雙假笑對假笑的那個。

 反正他誰也不怕,什麼都敢說,好幾次將溫流光膈應得臉色如烏雲遮頂,江無雙當場表演笑容消失。

 “看來巫山已經將姍姍來遲刻在骨子裡了。”

 溫流光從不承認陸嶼然的帝嗣稱謂,她轉了個面,朝向探墟鏡,不欲耽誤時間在和商淮這種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人爭論口舌上,道:“來了就開始吧。”

 江無雙聞言拎劍起身,示意自己沒意見。

 兩人及身邊下屬,從侍都動了,浩浩蕩蕩往前挪了一截,在臨開啟歸墟鏡時齊齊止住,等著陸嶼然就位。

 無數隱晦的,忌憚的視線鋪天蓋朝他覆蓋而來。

 陸嶼然從出現到現在未置一詞,他和這幾位碰面時向來惜字如金,沒什麼可說的,但可能是因為商淮路上的善意提醒,或是溫流光與江無雙方才的咄咄逼人,他的心情比平時更差。

 他朝前走去,巫山幾位九境與諸多八境都簇擁上來,以他為絕對中心朝探墟鏡的方向走去。

 一息之後,探墟鏡近在咫尺,溫流光與江無雙都已經收斂神色,手都伸出來準備摁在流光四溢的鏡面上了,陸嶼然倏地停下腳步。

 他正停在江無雙身邊,此時揭下手套遞給身後畫仙,漫不經心一側首,漆黑深邃的眼瞳精準落在江無雙身側之人身上。

 百步內,氣氛凜然冰封。

 陸嶼然聲音不重,很像心血來潮的隨口一問,壓迫感卻如刺骨寒刃直入肌膚:“江召?”

 王庭之人莫不變色,就連江無雙也是此時才恍然回神,想起這兩人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前塵舊事。

 不是世人善忘,只是當日溫禾安與陸嶼然聯姻九州皆知,兩人對頭變道侶,果真沒過兩年就分開了,溫禾安另尋新歡,巫山那邊也無有反應,顯然陸嶼然並不在乎這件事。

 直到現在,大家才意識到,他先前不予理會可能是沒空閒,沒時機,畢竟這事怎麼說——無關在不在乎,畢竟是丟臉了,這對帝嗣陸嶼然來說,怕是人生中頭一個汙點。

 江召一直坐在江無雙身邊,擁著一襲黑衣,身形瘦削單薄,氣質沉鬱,完全不關注先前的一團鬧劇,直到陸嶼然出現,他才靜靜抬眼,觀察著這位一出場便擷取了所有目光的天之驕子。

 從相貌,到舉手投足間的細節,再到他天生習慣被簇擁,冰魂玉魄般漠然一切的氣質。

 陸嶼然對這種注視習以為常,直到現在,才真正給了他一個眼神。

 無人知道,連溫禾安都不知道,這不是他與這位只出現在傳聞中的帝嗣第一次接觸了,只不過現在是第一次面對面交鋒。

 江召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他手指微攏,不卑不亢與陸嶼然對視,在這一刻用最為嚴苛的要求審視自己,務使每一個表情,細節,聲線都冷靜,恰到好處,不落下乘:“巫山公子來晚了。”

 商淮當初為了看陸嶼然的笑話,是見過江召畫像的。

 當年畫像裡的公子也能稱得上溫潤清秀,他當時看了許久,也挺能理解溫禾安的,陸嶼然相貌太盛,鋒芒太過,那大葷大素吃多了,想換種截然不同的類型嚐嚐也無可厚非,結果現在乍一看,覺得自己受騙了。

 站在江無雙身後的男子一身全黑,肌膚蒼白,唇色寡淡,五官倒是沒有變化,細看依舊叫人覺得驚豔,但眼神與氣質都極為陰悶,像大病初癒,好幾個月不見天日了一樣。

 他有點搞不懂了。

 他們二少主,好這一口啊?

 陸嶼然沒說話,他只是往前又走了一步,這一步之下,氣息威壓宛如山呼海嘯,無聲卷湧起千層,在場十幾位九境目光同時一凜,無數八境同時悶哼,而處於氣息中心的江召眼神一暗,無聲捏緊了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