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餘夫人,夜寒雨急...
想明白了,也看透了,他知道她心裡憎恨他,由恨轉愛,沒有那麼容易。可他偏要強扭,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要把她禁錮在身邊,除非她死或是自己死。
提起織金的曳撒,他舉步邁了進去,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方才回頭看了一眼。
可惜她的眼睛裡沒有驚訝,平靜如深海,只是輕輕道一句:“你來了?”
他忽然五味雜陳,沒有故作的意外和驚喜,對方的舉動都在自己預料之中。某些真相緊貼在窗紙上,只要輕輕一捅就破了,可誰都不願意伸出手指。
他調轉視線,看向神龕裡供著的牌位,曾經叱吒風雲的錦衣衛指揮使,如今
就蹲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
而那個要他命的人卻在給他敬香()?(),
細想起來莫名諷刺。
“死人的靈位應當送進祠堂?()?▍??╬?╬?()?(),
擺在生人的院子裡不合規矩。”他啟唇撂下一句話()?(),
“搬走。”
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即便左右沒有御前的人,他也照樣可以擺佈在場的下人。
他天生有種威懾力,說出來的話,誰敢置若罔聞。邊上的聞嬤嬤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把神龕裡的牌位撤了下來,期期艾艾的喚了聲少夫人。
如約並未阻止,淡聲道:“依著皇上的意思行事,叫人去開祠堂的門,仔細把神位包好,別淋了雨。”
聞嬤嬤說是,退到小佛堂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如約一向不喜歡跟前有太多人,因此這院子一到入夜就冷冷清清,唯剩院門上守院的兩個婆子。但因皇帝一來,連守門的都被遣走了,所以這漆黑的雨夜裡只剩他們兩個,在這小佛堂上各懷心事地對峙,彼此誰也不肯服軟。
皇帝看著眼前人,他早知道她的來歷,也料準她不可能和餘崖岸圓房,那天放她回去都是試探,試探餘崖岸是否會違逆他,也試探她究竟對自己有沒有情。結果他輸得一敗塗地,他盤弄得了滿朝文武,卻唯獨料不準她的心。
如果她反抗再激烈些,甚至只要喊一聲救命,安插在餘府的人便會衝進去解救。可她沒有。為什麼後來杳無聲息了?因為她是自願。
當時他震怒,沒有往深處去想,等她有意透露給葉鳴廊時,他才驚覺她居然可以對自己這麼殘忍,他到底還是沒能逃脫她的算計。
現在,兩下里虎視眈眈,她想印證的事實都印證了,再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也不用陽奉陰違了。但不知什麼緣故,誰也沒有再進一步,他捨不得感情,她舍不下偽裝。
嘆了口氣,他還是向她伸出了手,“朕冒雨到訪,夫人不高興嗎,怎麼也沒個笑模樣?”
她的唇角方仰起微微的弧度,“臣婦被皇上驚著了,深更半夜直入內宅,實在不合禮數。”
他一哂,“禮數,是用來束縛庸人的。朕是天下之主,要是被這些繁文縟節所累,那這個皇帝當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探出的手沒有收回,他一直在等著她自願降落。堅持了一會兒,她終於妥協了,抬起手,青蔥般的指尖搭在他掌心,全是敷衍,全是糊弄。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他認定的姑娘,幾番自欺欺人都要繼續深愛的姑娘,其實從來就沒有愛過他。巨大的淒涼籠罩住他,他還是不認命,緊緊握住她的手,蠻狠地一拽,把她拽得撲進他懷裡。
他俯下高高的身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以前你是有夫之婦,現在你是孀居的未亡人,朕要和你在一起,誰也不敢過問。夫人,這餘家還有什麼可留戀的,莫如跟朕走吧,朕許你高位,讓你風光無限,你願意嗎?你曾說過的,要永遠和朕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朕能做到,那麼你呢,你可以嗎?”
他語調幽幽,比外面深寒的雨夜還要徹骨。如約想讓,可惜讓不開,他緊緊扣住她,不讓她有逃脫的餘地。
既然避不開,那就不必強掙了,她筆直地站著,聲氣兒強硬,“您說過,我若是不願意困在那座四方城裡,您答應陪我在市井裡生活。怎麼,金口玉言不算數了,您要把我帶進宮,囚禁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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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怎麼會呢,“朕要做成一件事,從不強人所難。你知道為什麼?”()?()
笑意從唇角褪去,如約問:“為什麼?”()?()
“因為覺得為難的人,都已經死了。”他說著,慢慢從她耳邊撤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凝視她。他眼眸深濃,像無底的深淵,調笑著,“朕以前只覺得你合朕的脾胃,卻沒想到,夫人長得這麼美。朕好像愈發地喜歡你了,深深迷戀,無法自拔,餘夫人,你可要給朕一個交代啊。”()?()
張口閉口“朕”,各自的立場,已經再明確不過了。
如約格開了他的手,“皇上是一國之君,和我這樣一個寡婦糾纏不清,有損您的體面。”
他笑了笑,渾不在意的樣子,“體面值幾個錢?朕的體面,不是早就被夫人撕扯乾淨,連半點也不剩了嗎?”
他一向優雅從容,甚至是光明磊落的,讓人忘了他早前也是玩弄權術的好手。他和她之間暗潮洶湧、刀來劍往,尤其那隱而不發的怒氣,和強作鎮定的語調,讓他像個陰暗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漫漶侵襲而來,要把她淹沒似的。
所以再也沒有裝傻充愣的必要了,如約道:“皇上的體面,哪裡是臣婦撕扯的,一切都是皇上自願,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