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他必須死。
康爾壽從槐樹後頭邁出來,看他快步往這兒來,到了跟前拱拱手,“康掌事,皇上什麼示下?”
這事非同小可,康爾壽日鬼弄棒槌地勾了下手指,葉鳴廊看著那胖臉一陣反胃,但還是湊過去,遞上了耳朵。
康爾壽把皇帝的意思仔細交代了一遍,他怔忡片刻,立時俯首領命,道了聲是。
康爾壽倒好奇,“大人不問因由?”
葉鳴廊道:“皇上吩咐的差事,臣只要承辦,不必問因由。”
足見這葉同知是個聰明人,有長性,守得住,知情識趣兒也懂進退,萬歲爺看人,果真一看一個準。
康爾壽頷首又問:“葉大人多久能交差事?”
葉鳴廊道:“三日之內。”
康爾壽說好,“萬歲爺等著您的好信兒,請葉大人不要令萬歲爺失望。”
葉鳴廊說是,拱手一揖後,順著原路折返了。
先前康爾壽不明白,為什麼他沒有追問皇帝要殺餘崖岸的因由,這因由,他心裡明白得很。餘崖岸剛從陝西回嗎。
錦衣衛洞察整個四九城宗室及官員一切動向,皇帝見了餘夫人幾次,什麼時候見的,他都知道。當然,消息自然也由他斬斷,以保證不會傳進餘崖岸耳朵裡。但這殺心早晚是要起的,皇帝要殺一個人,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擔心的是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究竟又付出了什麼,才真正做到利用皇帝除掉餘崖岸。
餘崖岸死不足惜,但接下來呢,她是不是還有更大的計劃,把矛頭對準了那個不可能被打倒的人?
葉鳴廊在案前坐了半宿,聽見城裡此起彼伏的雞啼聲,才知道天亮了。天亮後也思忖,要不要想法子再見見她,要不要再給她提個醒兒,也算好人做到底。
然而轉念再思量,自己的一舉一動何嘗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下。有些事一直沒有點破,可能並不是因為你隱瞞得好,只是對方想給你機會罷了。
試圖邁出門檻的腿,還是重新收了回笑著從大門上進來,他揚聲喚兩位千戶,把準備好的線報交到他們手上,“前太子餘黨,在宣南火神廟一帶出現,共有十一人,其中一人,是漏網的詹事府府丞。”
李鏑弩和屠暮行哪裡知道里頭門道,撫掌一笑,“來大買賣了!早前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來的老狐狸,這回可算露尾巴了。一個人頭五千兩賞銀,十一個是多少?”李鏑弩捅了捅屠暮行,“夠你吃花酒,吃到八十歲了。”
兩個人推搡往正衙去了,邊走邊問左右:“給大人傳口信兒了嗎?才到家,怕還捨不得下床呢……”
亂哄哄一頓調侃,說笑歸說笑,正事兒還是要辦的,立時就打發人去了白帽衚衕。
通常這種案子,餘崖岸是必要親自參與的,尤其現在還牽扯了房裡人,他也有這份擔心,唯恐讓他們接上頭,那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昨晚上還惡狠狠地盤算過,乾脆殺了她一了百了,結果那件事一出,這會兒再來問他,他已經失憶了,全想不起來當時的狠戾了。
“讓人盯著,再探。”他擺了擺手,把報信的人遣退了。
其實這個時候是不願意出門的,昨晚的事到現在還沒解決,他心裡七上八下,已經難受了大半天。
邁進臥房,她在案前坐著練字,連頭都不抬一下。他厚著臉皮走到她面前,又不好意思低聲下氣,便道:“我回頭要出門辦差,你就不能給我個好臉子嗎?”
如約道:“我沒一頭碰死,已經是沒氣性了,大人還要我給好臉子,拿我當外面的粉頭了吧。”
餘崖岸百爪撓心,“你究竟要我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我承認自己混賬,承認自己魯莽,這樣還不成嗎?既然嫁了我,夫妻敦倫是天理人道,我等了你三個月,是我願意耐著性子焐熱你,不表示你應當冷落我,你懂不懂?”
如約的雙眼盯著面前的字帖,半晌才道:“我不是心甘情願的,你心知肚明。”
這是鑽進死衚衕裡,出不自己錯了,對不住你了,要打要罵都由著你,你還要我怎麼樣?”
她不再說話了,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實在讓他難受得厲害。於是硬著頭皮把她拽起來,我行我素圈進了懷裡,又把臉湊到她面前,“你打我吧,只要你能出氣,隨你怎麼樣都可以。”
當然,沒有等來她的拳腳相加,她對他的親近也並不顯得抗拒,他的心頓時柔軟了,“如約,咱們是夫妻啊,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尤其還是為著這種事兒,你不覺得可笑嗎?”
如約抬起眼,那眼眸沉沉,透出一股死氣來,“你覺得我為受人凌辱而難過,很可笑嗎?”
他窒了下,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忙又找補,“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明知道的。”自己的面子過小,只好搬出了老夫人,“咱們這裡吵鬧,消息可傳到母親耳朵裡了。她老人家可對你愛護有加,你不瞧著我,瞧著她老人家,別讓她為我們操心,成不成?”
這才是最可笑的話,昨晚那些動靜,餘老夫人能不知道嗎?但她放任了,終究兒子才是至親,她心裡的親疏,其實分得明明白白。
不過也確實沒必要鬧得太難看,橫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皇帝要是沒有動作,自己還得見機行事。
她的態度終於軟化了,“過會子還要去婆母那裡用飯,你什麼時候出門?多早晚回來?”
她語氣輕柔,沒有疾言厲色,讓他看見了日後夫婦和睦的希望。他簡直喜出望外,切切道:“擦黑出城,明早就回來了。午飯恐怕來不及用,我先送你過去,讓母親看見我們好好的,她放心了,我才好走得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如約被他拋得暈頭轉向,腦袋撞到床架子上,一瞬人都懵了。
他上不要。
“不要?”他掰著她的下頜道,“他碰你的時候,你也說不要嗎?你是我餘崖岸的夫人,不來侍奉夫君,倒去人家身下承歡。你當真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所以你有恃無恐,是不是?”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和他爭辯了,只是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彷彿這樣能保得自己安全。
可她越是抵抗,越讓他火冒三丈。他壓制住她,貼在她耳邊說:“我和他,都是殺你全家的仇人,為什麼在你眼裡卻分三六九等?因為他沒有親自動手,所以他的罪孽就輕一些,是嗎?還是你一直在綢繆,要利用他來除掉我,為你全家報仇?”
那是不能觸碰的傷疤,她什麼都能忍,唯獨不能忍受這個劊子手,提起過往對她全家造下的孽。
“你不配提他們,你這畜生!”她含著淚,渾身戰慄不止,“你害得我這樣,還要在我心上扎刀,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所以我還在期待什麼?以為對你好一些,你會被馴服,其實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對你再好,你也還是麻木不仁,一心想置我於死地。”他的好耐性已經用盡了,掐著她的脖頸,殘忍地說,“我不配提他們?為什麼不配?一群刀下亡魂,我能殺他們,也能殺你。哦,那天血洗金魚衚衕,你不在家,沒有看見當時的盛況。你許家滿門被我像豬狗一樣押在院子裡,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濺出來的血,把樹頂都染紅了,那場景,真是壯觀至極啊。”
如約的心被撕開了,好不容易才凝固的傷口,再一次赤裸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八月的天氣,無端變得徹骨寒冷。她在他的挖苦下血肉模糊,痛不欲生,閉上眼道:“殺了我吧,我再也不想活了。你今日不殺我,來日我一定殺你……所以快些動手吧。”
可她等來的,並不是他收緊的虎口。
那雙手忽然往下移動,一把撕開了她的衣襟,孔雀藍的主腰映著雪白的皮膚,灼傷了他的眼。
他已經厭煩了庸人自擾,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一再地遷就她?他咬著牙,狠狠撕碎了礙眼的屏障,哂笑道:“想死還不容易嗎,但死之前應當物盡其用,好歹你也是我娶過門的夫人,應該盡一盡你為人妻的職責了。”
也許是出於恐懼吧,她聲嘶力竭哭喊,“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原本他還念著自己心裡那點情,怕她尋死,怕她想不開,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大不了再辦一場喪事罷了。
他甚至有些惡毒地想,其實她死了也好。只要她一死,所有的不幸都可以了結了,君臣可以重修舊好,她的痛苦也可以到此為止,不是雙贏嗎?
但就這麼讓她死了,實在太便宜她,合該先讓他受用受用。他本愛的人,過去的年月裡,所有女人都是召之即來,他從沒有花那麼大的力氣,去經營所謂的感情。
女人麼,玩物罷了,他原想善待她的,可惜她不識抬舉,讓他戴了綠頭巾,那還賞她臉面幹什麼,合該像對待娼妓一樣對待她。
不過這細皮嫩肉確實作養得不錯,還有這窈窕的身段,難怪能蠱惑君心,讓皇帝不顧廉恥地,和她躲到臨溪亭裡吊膀子。
“你討厭我嗎?真的這麼討厭我?”他掐住她的腰問,“那他呢,你是被他逼迫,還是心甘情願委身他?”
他沒有察覺,其實他的語調裡還是帶著希冀,盼望其中有誤會。她可以恨他們,但應當恨得不分伯仲。
如約精疲力盡,這劑猛藥也下夠了,終於到了坐等收成的時候。
她要報仇,什麼都豁得出去,包括她自己。對餘老夫人的愧疚可以到此為止了,她的兒子當年在許家大院裡做了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憑什麼他們還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人做錯了事,不應該有報應嗎?
緩慢地眨動一下眼睫,眼裡的淚水流淌進鬢髮裡,她說:“我和那人是清白的,不像你想的那麼齷齪。”
可惜他並不相信,“是嗎?”
她說是,“你不過就是要我證明罷了,好,那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她推開他的手,把身上的衣裳都褪盡了,然後解開他的鸞帶,扯掉了他的飛魚服。
沒有畏縮,也沒有羞怯,她躺回枕間,只說:“輕些。”
他糊塗了,也混亂了,不知她究竟又在搞什麼花樣。但這具身體像漂泊的孤舟,急於尋找港灣,他確實要印證,男人的自尊心鬧得他六神無主,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給彼此最好的解脫。
欺身過去,他攏她在身下,分花拂柳慢慢探尋,實在是艱澀難行……
他忽地釋然了,自己居然真的誤解了她。
再撐起身看她,她閉著眼,眼淚滔滔地流淌,簡直像打開了水閘。他自知理虧,抬手替她擦了又擦,粗聲道:“別哭了。”越是這樣說,她哭得越兇。
他心煩意亂,靠去想吻她,可她別開了臉,只聽見細細的啜泣,止也止不住。
“好了,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懷疑你。”他挪了挪身子,鋪天蓋地的快意湧來,想就此停下,可惜停不下來。
“好了……好了……”他放軟了語調輕聲誘哄,“都是我的錯,我胡亂吃醋,冤枉你了。”
可正在進行的事,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陰狠也化成了體貼和柔情。他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感覺到些許的快樂。
其實不反抗是對的,越是反抗,越會吃更大的苦頭。可惜她始終恨他,他的剋制,也沒能換來她的回應。他心裡後悔,剛才的話傷她太深了,許家滅門不該舊事重提,也許她已經盡力想忘記了,結果又被他蠻橫地撕開了。
這刻歡愉過後,不知道還要花多大的力氣去重新修補,但……至少這刻他欣喜若狂,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
如約極力地忍耐,沒想到這件事竟會這麼痛。但這種痛苦,怎麼和她失去至親的痛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