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我可以……離你再...
她很想直接問他,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這事非同小可,請他幫著查一查今安的下落,已經冒了風險,要是真讓他殺餘崖岸,交淺言深,保不定會出岔子。
至於這名冊上的十一人,到底應該怎麼樣,她其實還沒想好。若說恨,自然是恨之入骨的,他們手起刀落那麼輕易,她失去的,是至親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可要是一一報復,這十一個人身後是十一個門戶,也許家裡有老弱的父母,也有幼小的兒女,他們死了,這門頭也就塌了。
她一直是信奉冤有頭債有主的,那場宮變的始作俑者是慕容存,甚至連餘崖岸,她起先都沒有想過要去對付。她繞著他走,儘量躲避,奈何他查出了她的身世,不依不饒步步緊逼。既然如此,主謀和從犯共罪,一起對付了,也算一客不煩二主。
但這些人……她著實猶豫。畢竟人數眾多,要是接連被清算,難免不會引得朝野側目,到時候就得花更大的力氣去遮掩,因小失大不上算。
最終她還是合上了小冊子,“這些人雖也有罪,但他們只是奉命行事,不能全怨他們。我也知道政途上各為其主,原就沒有對錯之分,我只是恨,我們全家老小那麼多人,連幾歲的孩子他們都沒有放過。殺人之後還要毀屍滅跡,難道一把火就能燒清他們的罪孽嗎?如今我的侄兒也還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活著,只能大海撈針一樣胡亂打聽。”說罷,氣餒地笑了笑,“唉,我有些失態了,實在不應該。不過能得葉大人襄助,是我莫大的造化,否則這錦衣衛衙門鐵桶一樣,我上哪兒打聽底細去。”
葉鳴廊略牽了下唇角,“夫人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先前說那十一個人,我是有意試探你,想看看你有沒有被仇恨矇蔽雙眼。還好,夫人本性良善,老大人在天之靈也安心了。至於那孩子,我還會接著打探的,再去京城周圍的慈幼局查閱卷宗,看看有沒有那段時間送進去的嬰孩。”
如約心裡感激他,朝他欠了欠身,“大恩不言謝,盼著日後有報答大人的機會。”
葉鳴廊還了一禮,“這裡眾目睽睽,不能耽擱太久,卑職這就告辭了。下回要是再見面,自會提前命人傳話的,請夫人等著我的信兒。”
如約道好,和他兩下里別過,把名冊揣進袖袋裡。如常進前面的文玩鋪子,又流連了好一會兒,才從琉璃廠街出來。
等回到白帽衚衕的時候,已經將近傍晚了,過老夫人那兒陪著用過晚飯,方返回自己的臥房。
一時人都退下了,重掏出那個小冊子,垂眼細看了良久。最後輕嘆了口氣,摘下燈座的罩子,探過去點燃了。
藍色的火焰像殺伐的大軍,一路摧枯拉朽向前邁進,不過須臾就把這冊子吞噬了。只剩下一個灰白的屍殼,孤零零地躺在蓮花磚上。
她轉開身,在桌前坐了下來。餘崖岸的文房都送進書房了,唯獨那支宣筆還擱在她面前。她凝眉打量,鏤空的管雕,和慕容存送的那個玉吊墜相得益彰,當做回禮,他應該能夠看出其中的深意。
要是料得沒錯,
這幾天金娘娘該打發人來了,她且得作好準備,隨時等著宮裡傳召。
果然,第二天一早,金娘娘跟前鄭寶就:“我們娘娘如今重又回宮了,皇上放了恩典,恢復我們娘娘先前的貴妃位份,也是為著安撫娘娘的喪父之痛。早前娘娘給餘指揮和少夫人賜婚,沒過多久就給送到西海子去了,大媒遭貶,讓老夫人和餘指揮臉上無光了吧?我們娘娘今兒說起這個,還臊得慌呢。”
餘老夫人哪兒能聽不懂好賴話,金娘娘這是起復了,來提醒早前和他們家的那點子糾葛。不光是大媒,託付救她爹的事兒也沒辦成,該臊得慌的是餘家人。金娘娘辦事不著四六,卻也會給人抻筋骨,生拉硬拽地,你還不得不受著。
老夫人只得賠小心,“娘娘這是要折煞我們了。我們一家子心裡總感念著娘娘的恩典,一時也不敢忘記。如今娘娘又回了宮,那是天大的好事兒,該當慶賀慶賀才對。”
鄭寶說可不是,“不過我們娘娘才喪父,哪兒有這興致。就算回到宮裡,每日也是唉聲嘆氣,心情不得紓解。所以召少夫人進去敘敘話、解解悶兒,還請老夫人准許。”
“這是哪裡的話。”
餘老夫人道,“貴妃娘娘召見,是我們闔家的榮耀,怎麼談得上准許不准許。”
鄭寶綻出了大大的笑臉,“就怕老夫人覺得我們娘娘事兒多,總麻煩少夫人。老夫人是不知道,當初少夫人在我們娘娘跟前,那是最得臉的女官,我們娘娘賜這門婚也是忍痛割愛。後來少夫人一走,我們娘娘就沒了主心骨,和萬歲爺鬧了點彆扭,才給送到西苑醒神兒去的。”
餘老夫人除了說是,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既然這麼要緊的心腹,怎麼最後竟送人了。好在他們一家子善待這個兒媳婦,要是落到了虎穴狼窩裡,叫這小小的姑娘怎麼辦?
所以說這些做主子的,實在有幾分不要臉,白的都能說成黑的。可氣的是你還不能反駁,連著這些來傳話的人也不能得罪。
“塗嬤嬤,”老夫人無奈地轉頭吩咐,“讓人給少夫人備車,車上擱個冰鑑,別中了暑氣。”一面又招招手,讓婢女取了個錢袋子來,裡頭裝了兩錠銀錁子,親手交到了鄭寶手上,“這是一點小小心意,勞煩您跑這一趟。娘娘抬愛,我們感激都來不及,不敢不識好歹。就叫孩子去吧,進宮又不是上外頭,怕個什麼。”
鄭寶“喲”了聲,“老夫人太客氣了,奴婢哪兒敢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