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 37 章 大婚。

塗嬤嬤後來就不走了,索性在閨房外頭支應著,以防魏家人不周全。

魏老夫人來的時候,看見一張陌生的面孔在門外當戳腳子,並未過問。進門審視如約,也還是帶著挑剔的眼光,“大喜的日子,胭脂怎麼擦得這麼淡,看上去一副寡相,多不吉利!”魏老夫人指摘著,朝一旁的婢女使眼色,“再上一層。”

如約伸出手,“啪”地一聲關上了胭脂盒的蓋子,“我又不是登臺唱戲,擦成那個模樣,讓人看著不尊重。”

她就是來造反的,魏老夫人早看出來了,怨怪自小把她送去了金陵,回來就找不痛快,怎麼忤逆怎麼來。

順順氣,今兒不宜發作,魏老夫人轉開臉,長出了一口氣。

“我也不是要管你

,你到底是我們魏家的女兒,我這做祖母的,照例要吩咐你幾句。到了夫家,敬重長輩,侍奉好丈夫,是你為人妻的本分。我也不指著你報答養育之恩,別在人家府上丟人,給家裡招黑,就是我們全家的福報了。”

門外的塗嬤嬤才聽了幾句,就看出這祖母黑心肝,在欺負她家將要過門的少夫人。

戰鬥的雄心一下被點燃了,塗嬤嬤掖著手絹邁進了門檻,陰陽怪氣地笑著,“哎呀,常聽說姑娘自小被人扔在外埠養大,不得家裡寵愛,我還當人胡說呢,今兒一見,原話留幾分,是您做長輩的體面。我料著老太太不是成心的,這話就不往我們老夫人和指揮使跟前傳了,畢竟剛結的親家,還是以和為貴。我們指揮使的脾氣,滿四九城都知道,護起短來可不管您是不是長輩,大馬金刀殺到您家,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那也稀鬆平常。”

魏老夫人直瞪眼,原以為這生面孔是外面請來承辦婚儀的,沒想到竟是餘家派來的。

想發作,得罪不起,氣得轉過身去,咬著槽牙嘀咕:“這是哪家的規矩,這麼著急忙慌地,就往人家後院裡鑽。”

塗嬤嬤一笑,“不鑽,哪兒能聽見老太太這番不遵常理的話呀。我呀,是來著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我們少夫人在孃家,多不受祖母的待見呢。”

魏老夫人惱火倒氣,把臉漲得紅如豬肝。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甩了甩袖子,匆匆走出了小院。

塗嬤嬤冷哼,“誠是沒見過這樣當祖母的,什麼人吶!”

指派給瞭如約做陪房的閃嬤嬤訕笑,“我們家老太太就是這樣,嘴上不饒人,沒什麼好聽話,年輕時候也不是這個脾氣呀。”

塗嬤嬤道:“上了年紀,有了道行,想是要成仙了。不過早前也是個殺伐決斷的性子,否則也不能把剛落草的孫女兒,一氣兒扔得那麼老遠。”

閃嬤嬤連連點頭,心下豔羨,果真餘家來的人就是有底氣,一個僕婦就敢當面叫板魏老夫人。

後:“少夫人放心,不願意見的魏家人,一應擋在外頭。再忍一小會兒,說話大人就來接您了。”

如約點了點頭,起身上內寢,把事先預備好的妝刀掖在腰間。外面大袖罩衫蓋下來,把一切掩在了底下。

眼看太陽漸漸偏過去,掛在了西邊的院牆上,她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越來越急,袖下的雙手不由自主緊握起來。

外面傳進一陣陣聲浪,咋咋呼呼叫喊著,新郎官來接親了。她還沒準備好,一方蓋頭就蓋上來,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然後攙扶的,燃香開路的,都在左右按班侍立,只等新姑爺進來請人。

因不是頭婚娶原配夫人,少了好些繁瑣的流程。如約低垂著眼,看見一雙描金的皂靴走到面前,往她手裡塞進紅綢的一端,不由分說就把她牽引出了院子。

外面鬧哄哄,又說又笑,觀禮的人不少。她其

實有些擔心()?(),

怕萬一被誰認出?*?*??()?(),

那就麻煩了。好在蓋頭蓋住了臉()?(),

讓她能夠放心地穿越這段路程。猩紅的氈子一直鋪到大門外()?(),

盡頭停著八抬大轎,喜娘攙扶她轉身,朝著門內方向行禮,這就算辭別了父母,正式踏上出嫁的路了。

耳邊也有抽泣聲,彷彿魏家人有多捨不得這個女兒似的。花轎的抬杆壓下來,她毫不留戀地坐進轎子裡。外面響起炮仗的噼啪聲,還有吹吹打打的連天喜樂,伴著轎伕有節奏的顛騰,一路往餘府去了。

如約抬手,掀起轎門上的垂簾,審視前面騎在馬上的人。娶親的日子,穿著大紅的圓領袍,頭上戴著烏紗翼善冠,那柄從不離身的長刀,今天倒沒別在腰上。

她輕舒一口氣,撫了撫妝刀,帶著赴死的心。這幾天她仔細思量過,離開了大內,她到底還能不能刺殺皇帝,結果是不能夠了。既然如此,目標就轉向餘崖岸,大不了同歸於盡。她盡了全部的力,也有臉下去見親人了。

重新蓋上蓋頭,花轎把她從一個鬧哄哄的地方,抬到了另一個鬧哄哄的地方。

餘家有高大的門楣,即便是門檻,也比魏家要闊大很多。邁火盆、邁馬鞍,雙手捧著寶瓶,跨進了餘府的大門。餘崖岸的賓客,都是官場的同僚,相較於魏家市井裡的親友,談吐做派自然要文雅許多。

這些賓客裡有大內派來的人,如約清楚聽到章回的聲音,隔著蓋頭向她道賀,“夫人大喜了。宮裡的娘娘讓我帶話給夫人,祝願夫人和指揮使琴瑟和鳴,早生貴子。萬歲爺也賞了恩典,封夫人為三品淑人,敕命文書和鳳冠霞帔我都帶來了,只等夫人領旨謝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