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幕 作品

第 42 章 一廂情願

 他只是隨口一問,心裡知道魏祁並不好酒,內閣幾個閣員裡,他雖最年輕,卻十分沉穩,不迷錢財不迷色不迷酒也不迷字畫,比其他幾位上了年紀的副相還難琢磨,所以此時自己雖問了,卻並不準備魏祁答應。

 但魏祁也點了點頭,道:“好。”

 宋銘驚喜,連忙叫人上酒,不顧自己已經喝得略有暈乎,熱情周到地替魏祁溫酒,倒酒。

 魏祁溫聲道:“岳父客氣了,該我來。”

 他緩緩接過酒壺,給宋銘倒了一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切做得平靜周到。

 如果宋銘清醒著,或是是白天,他就能發現魏祁神色蕭索,動作僵硬,雖在倒酒,眼睛卻並未看酒,明顯有心事,但他此時並不清醒,又只得燭光照明,所以毫無察覺,開始找話題和魏祁聊,朝內朝外,天南海北,拉近乎。

 魏祁或點頭,或道一聲“嗯”,話並不多,但酒喝了許多杯。

 宋胭在房中沐浴好,還不見魏祁回房,讓丫鬟去找,卻聽丫鬟回話,姑爺與老爺在亭子裡喝酒聊天。

 宋胭心中尷尬,覺得一定是父親拉著魏祁喝酒,魏祁又為人和氣,所以沒有推拒。

 但他們喝酒,自己總不好去叫人,就想著算了,隨他們去。

 這次回家,見到自己以前許多舊書,一時起意,隨手拿起一本翻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魏祁回來了,宋胭已經睡著。

 他看看她在床上的睡顏,轉身去了之前她們翻找的那櫃子前,拉開抽屜,裡面空空如也,並未看到那隻鴛鴦木雕。

 所以,她後面還是將東西另尋了地方放置,沒放在這受潮的櫃子裡。

 此刻他甚至想將房中都翻一遍,找到那隻鴛鴦木雕,看看她又將它放在了哪裡,或者實在不放心,直接放在隨身的行李裡,明日帶到國公府去,能時時看到。

 但他終究還有自己的自尊,沒去這麼做。

 他坐到床邊,靜靜看她。

 在外晃了一圈,喝了一壺酒,回到房中來,他仍不知如何應對自己心中的鬱結。

 一會兒見她睡得安穩,想抱抱她,一會兒又會猜想誰入了她的夢呢?反正不會是他,他又覺得忿鬱滿懷。

 他坐在床邊看了她很久,終究是什麼都沒做,去洗漱完,躺在了她身側。

 今夜喝了那麼多酒,頭都要喝暈,思緒卻始終清明,半宿無眠,只是靜靜躺著,看著,心裡那塊巨石結了一層霜,又堵又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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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一會兒羅氏便遣人過來,帶兩人回房去,宋家沒有專門的客房,安排的自然是宋胭之前的閨房。

 房中擺設仍是之前的樣子,魏祁還沒進過她的閨房,此時進房,來了興致,將這屋子仔細打量。

 是個空間並不大,隔了三間的小房,明間是待客的桌椅,左邊是臥房,右邊是專門佈置的書房,一張書桌,旁邊的書架擺著滿滿的書,足見她身在宋家,還真不枉書香門第的出身,讀了許多書。

 魏祁也有心看看她臥房,但也不好一進門就往臥房去,更何況秋月春紅等人在裡面佈置,他便徑直去了右側的書房,抬眼看書架上的藏書。

 一部分是書局裡的印本,又有很大一部分還是手抄的,看字跡清秀細膩,便知是她自己抄的。

 自己手抄的,有史集,有詩詞,有雜記,除此之外,竟還有幾本諸如《琵琶記》、《漢宮秋》之類的雜劇話本,可見是真心喜歡這才子佳人的戲。

 他略翻了翻《漢宮秋》,文辭倒美,但情節實在是鬼扯,講的是漢元帝與昭君的愛戀,這也倒罷了,竟還有漢元帝因失昭君而心情悲痛,昭君因不捨君王而在和親途中投水自盡的情節,魏祁難以想象,這《漢宮秋》的上層就擺著《漢書》和《後漢書》。

 她是如何一邊看完正史,一邊再為這些瞎編亂造、歪曲史實的情愛故事淚流滿面的?

 臥房這邊,秋月正從抽屜裡拿澡豆,香料等等東西,在燭光下低頭一看,卻驚訝道:“這牆怎麼發黴了?”

 春紅也過去看,發現靠西的牆下半截都是潮的,擺在旁邊的櫃子腳都爛了。

 “是外面那個排水溝又堵了吧?”宋胭一邊說著,一邊過去看,這牆外面有個排水的溝,但當時挖的時候沒挖好,總是淤堵,以前她在家,堵了能第一時間發現,如今她不在,這房間空置,以致淤堵了也不知道,讓水泡壞了牆。

 “哎呀,這櫃子裡還放著東西呢,都壞了。”春紅一邊說著,一邊將櫃子裡的妝盒茶盤等等器物拿出來,那些器物也都受潮上了黴。

 宋胭卻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去開下層的櫃子,可那櫃子是暗櫃,得先開了外層櫃門再將裡層抽出來,又沒有拉手,宋胭急切之下拉了好幾下沒拉開,越發使力,秋月在一旁勸:“奶奶小心著手,別弄傷了。”

 聽見這邊的動靜,魏祁拿著手上那本她寫了許多注的傳記過來,正走到臥室門外,便見她總算將暗櫃打開,拿出了裡面的一樣東西。

 她將那東西拿在手上,緊張地查看,然後要找巾帕找不到,直接拿自己的裙襬去擦上面的黴跡。

 今日是她哥哥的喜宴,她自然重視,這是她提前好幾日就準備好的衣裙,一早穿在身上,尤其滿意,此時卻這麼不管不顧,拿裙子去擦,可見心中對那東西的寶貝。

 他靠近一步,正看見她將那東西擦好,然後拿在手中端詳,檢查還有沒有汙漬或損壞之處。

 於是他也發現,那是一隻像是小鳥還是什麼東西的彩色木雕。

 遙遠的記憶湧入腦海,他突然想起二月時花朝節那一幕,她和五弟站在芭蕉葉下,五弟拉著她,將東西塞入她手中。

 那東西他是看過一眼的。

 如今這是第二次看到,剎那間他認出,這木雕不是什麼鳥,而是一隻鴛鴦。

 應該說是一對鴛鴦裡的其中一隻,另一隻想必在五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