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還疼嗎?
如今與魏祁圓了房,宋胭也深知秋月說的對。
她會懷孕,會有孩子,今後半生大約也將心思撲在孩子身上了,而曦姐兒就是她孩子的長姐。
但曦姐兒已經十二歲,又不在她身旁,她一個後孃能管個什麼?
春紅煩心道:“難怪說後孃不好做,這要是自家的女兒不聽話還能罰呢。”
一時三人都無言。
晚上魏祁回得早,在家用的晚飯,宋胭心裡想著曦姐兒的事,但知道他用飯喜歡安靜,便什麼也沒說,直等到入夜兩人沐浴完一同在房中,她才出聲道:“今日我說了曦姐兒幾句。”
春紅說魏曦可能會找魏祁告狀,她猜測也很有可能,到時添油加醋,一通哭訴,做父親的憐惜沒了孃的女兒,自然要對她這後孃有意見,所以她想還是由自己提前說一說比較好。
魏祁抬眼:“嗯?”
宋胭便將花園中的事細細說的那些話,儘量複述,就怕他偏袒自己女兒。
魏祁卻好似很意外,反問:“她真這樣說?”
宋胭唯恐他不信自己,正色道:“是的,我聽得清清楚楚,也許二嬸旁邊的花媽媽也聽到了,大爺可以去問問。我是覺得,二叔家所有男孩都是庶出,也都是二叔的孩子,曦姐兒這樣說,難免讓二叔不悅;再有,大爺壯年還能維護曦姐兒,待以後曦姐兒到了婆家,我們做父母的老了,還得孃家的叔叔兄弟替她撐腰,她這樣對自己也不好。”
魏祁道:“你說的是,她母親去得早,我平日也忙,疏於管教,以後你便該管就管,她若不服,你來告訴我。”
有了魏祁這話,宋胭心裡放寬了許多,溫聲道:“是。”
房中歸於寂靜。
魏祁問她:“還疼嗎?”
這意思,是看她的狀態?宋胭心中一緊,坐在旁邊更加侷促起來,紅了臉道:“還……有一點。”
要是再接著來一次,想想她就覺得無法承受,之前的疼確實沒完全好。
魏祁嗓音溫醇,帶著幾分關切:“那你先歇下,好好休息,我去看會兒書冊再來睡。”
宋胭點點頭。
他果然是走了,去了次間,宋胭自己睡下。
大概是心裡放鬆了,這一晚比前一晚睡得好,沒一會兒就睡著,醒來時天已微亮。
早飯後江姨娘頭疼。
宋胭問:“叫過大夫了嗎?”
江姨娘道:“這孩子氣性大,不願看大夫,我也不好勉強,今日一早只喝了幾口湯,回頭餓壞了身子我都不知怎麼和她爹爹交待。”說著還紅了眼睛,拿手帕拭淚。
宋胭不知曦姐兒生病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係,難道是被她氣到了麼?
猶疑一會兒,她道:“你帶我去看看她吧。”
既做了後孃,哪怕抗拒、不知所措,也仍要做好這後孃,至少女兒生病了她要去探望,要不然便落下了話柄。
她從院內出去,由江姨娘帶著往曦姐兒的院中而去。
原先的大奶奶過世後,曦姐兒由江姨娘帶著,聽說最初還住在她現在住的院中,過了幾年,便搬到了隔壁小院,因為這邊要留著魏祁的續絃夫人。
新搬的小院也並不遠,就與她的小院毗鄰,都在魏祁這一間房子的後面。
到曦姐兒房中,大小姐正躺在床上,朝丫鬟發脾氣。
“說了不吃不吃,誰再勸我吃我便發賣了誰!”
才十二歲的小姑娘,開口就是“發賣”,不免讓人覺得狠厲。
宋胭進來,她看了一眼,不喜道:“你來做什麼?”
宋胭平靜回答:“聽說你不舒服,來看看你。”
曦姐兒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是話的份!”
說著忍不住哭,“你連給我娘提鞋都不配!”
宋胭沉默。
若是那郭大小姐在,她當然不會嫁過來,也不會和魏祁有任何關係。
她沒理魏曦的話茬,只說道:“你是頭疼?受涼了麼?有沒有發燒?”
“不要你管!”曦姐兒道。
宋胭又問:“要請大夫麼?”
“不要不要不要,少假模假樣,你走!”曦姐兒喊。
宋胭覺得這病沒辦法再探下去了,而且看她這中氣十足的樣子,也不像是真病得多嚴重。
她便道:“不想看大夫就先不看,好好休息吃飯,再不舒服就和身邊人說,你不想我看,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轉身要走,曦姐兒卻從床上坐起身道:“你是不是和我爹說我壞話了?”
宋胭看向她,想起這是她第二次問這話。
可見她很在意這個,沒想到在這一點上,她們都很相似:都怕對方去魏祁面前告狀,讓自己陷入不利地位。
只是她擔心,是因為她是後孃,天然就讓人覺得會苛刻繼女,但曦姐兒,那不是她爹唯一的女兒麼?魏祁對大奶奶情深,多年未娶,曦姐兒是兩人唯一的女兒,他自然心疼,又怎會因為外人一兩句編排就批評女兒?
宋胭不解,她以為曦姐兒為人霸道是因為有恃無恐。
她照實回道:“沒說你壞話,只是提了這事,你爹讓我平時照看你,也管管你。”
曦姐兒將床上的枕頭扔下來,怒道:“後孃就會吹枕邊風!”
宋胭再一次吃驚,這十二歲的小姑娘說話也太出格了些。
“枕邊風”這樣的詞,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口中,而且這樣的話她從何處聽:“奶奶聽聞你生病,專程來探望,你可別再使小性子了。”
這話溫溫軟軟的,曦姐兒當然不放在眼裡,隨即她就朝宋胭道:“我告訴你,你可管不著我,我是我爹的嫡長女,你只是個後孃,有什麼資格管我!”
宋胭沒理她,朝江姨娘道:“好好照看著姑娘吧。”說著出了這院子。
走在巷道里,心裡有些悶悶的,魏祁說讓她管管這姑娘,她怎麼去管?一是沒身份,二是她也不知道怎麼管,幾天前她還在被她娘管呢!
算了,就這樣吧,曦姐兒今年十二,到明後年就說親,再過幾年都嫁了,她們也就這幾年能碰著面。
外面又是一片晴好,宋胭懶懶坐到庭院中的石凳上發呆。
遠處二太太程氏從大太太處過來,自長廊上穿過,見到下面石凳上的宋胭,忍不住同身邊媽媽道:“這新來的奶奶倒真是個美人兒,往那兒坐著,便似畫一般好看。”
花媽媽笑道:“太太您還不是美人,年輕那會兒誰不誇?”
程氏自然知道花媽媽這是哄自己,她雖也有幾分姿色,卻還是比不過這新過門的侄媳——鵝蛋的臉龐,明豔的眉眼,看似嬌美,卻又不俗,帶著幾分溫婉書卷氣,別說男人,就是她一個女人看了都不忍挪目。
這時她想起曦姐兒了?”
“是的,可曦姐兒那是什麼性子,自然不會聽,今日聽說還病了。”
程氏沒回話,從長廊上下來,路過石桌邊,順口道:“大奶奶,在這兒坐著多無趣,今日西院那邊廚房做喜餅,又來了戲班子,大家都在那邊湊熱鬧,你怎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