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立督查院
周鐵衣最後一句話,如同刀子,直接插向了王明義和陳大興的胸中。
“儒家所言,士農工商,你王明義是士,而且是上士,如何能夠和下工交朋友?你就算願意,在場的‘老朋友’們可能都不願意吧?”
周圍的儒生們皺眉者比比皆是。
王明義是怎麼結識這個‘新朋友’的,他王明義是怎麼交朋友的,還有他是不是已經暗中被周鐵衣收買……
諸多問題紛至沓來。
現在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他們和王明義接納陳大興,但這違背本心,而且這樣一做,必然順著周鐵衣的意思,之後周鐵衣還有什麼手段使出來,大家都難以揣度。
王明義停在原地十幾息,然後對著陳大興說道,“是我今天考慮不周。”
隨後他一步步走到陳大興身邊。
王明義的選擇讓在場的儒生們既佩服又不服氣。
佩服王明義是個有擔當的人,但是卻不服氣王明義居然為了陳大興,放棄在場眾人。
這顆釘子插了下去,就算平日裡大家保持著和睦,但是總會在關鍵的時刻想起這件事。
道不同,不相為謀。
王明義做出了選擇,周鐵衣猶不滿足,看了看大廳中央的紫檀大桌,上面筆墨紙硯俱全,就是沒有一張文章,剛剛進來的時候,空氣中也有一股燒焦的氣味。
“諸位,我聽望舒樓主說,這上三層得留墨寶,你們怎麼到現在連一篇文章都沒有寫出來?還是說剛剛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一位名家修士壓制著心中的火氣,開口說道,“剛在樓上,聽聞了周公子要來,自覺寫的文章不通順,所以燒了,現在等著你來寫呢!”
眾人聽到此話,紛紛附和起來,“此言即是,聽聞周公子有‘絕代詩仙’的美稱,文章寫下來,必然名傳千古。”
“何止是名傳千古,後日《天京報》和《醒世報》必然爭相刊載!”
最後一句捧殺之語到了點子上,大家笑而不語。
周鐵衣寫詩厲害,他們知道。
但是一首詩能夠同時上《天京報》和《醒世報》卻難上加難。
因為周鐵衣給自己報紙定的基調就是白話文,而《醒世報》則是書面文,這是難以調和的矛盾,就算讓大儒來了,也難以兩全。
周鐵衣呵呵一笑,就等著你們這一句話呢。
他拿起狼毫,提筆就寫。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全詩無一句高深之語,完全的白話文,但是卻雅俗同賞,能夠同時刊登在《天京報》和《醒世報》之上!
周鐵衣寫完這首詩,站在他身邊的王明義幾人也讀完了這首詩。
王明義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無論周鐵衣是事先有準備,還是詩才天授,在詩詞一道上,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絕代二字。
周鐵衣放下筆墨,環顧四周,“記得明天的《醒世報》上加我的名字,讓天下人看看,文章該怎麼寫!”
他笑著說道,“都來看看吧,覺得比得上我的留下,比不上我的,都滾蛋!”
“對了,下去的人記得給望舒樓的人說,以後誰想要用這上三層,就以我這首詩作為標準,若做不到,那就是他望舒樓欺我周鐵衣!”
周鐵衣沒有說欺他的後果是什麼,但大家都聽出來後果很嚴重。
周鐵衣離開了檀木桌,眾人才圍了上去。
當看完全詩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以前他們文會之時倒是經常說好詩可以下酒,但今日見了這雅俗共賞的好詩,卻忽然覺得美婢失了顏色,美酒失了滋味。
原來好詩不僅可以下酒,也可以傷人。
若只是比詩詞,他們倒是有幾分自信,但以如此淺白的語言,寫出這般壯闊,非胸中有溝壑不能為之。
眾人看完之後,一個個離開,當王明義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陳大興硬著頭皮,上前對周鐵衣說道,“二少爺,我不懂詩詞,也想要離開。”
周鐵衣目光看了過去,並不覺得意外,笑道,“記得明天準時上工。”
本來已經準備挨一頓揍的陳大興聽聞此言,頓時又驚又喜,對周鐵衣道了聲謝,然後三步並兩步,快速追上了離開的王明義。
王明義停下來了腳步,看向陳大興,輕聲說道,“你現在還有選的機會,跟著他,遠比跟著我好。”
陳大興憨厚的笑道,“義哥剛剛願意跟我站一起,我總不能夠現在丟下義哥吧?”
他順手指了指前面的儒生們,他們根本沒有等王明義的想法,這隔閡生了,自然就破鏡難圓。
王明義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笑道,“我記得朱雀城有家麻辣燙收攤很晚,要去吃嗎?”
陳大興用力點頭,“嗯!”
等眾人都散去,整個望舒樓似乎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周鐵衣憑欄吹風,看向下方青龍城縱橫筆直的街道,兩旁的地燈如同大地脈絡,一盞盞燻黃的燈,就像是樹上開滿的繁花,點亮整個微醺的夜色。
他的身邊,何啟功讓開半步,也沉醉在這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