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共鳴
“是啊。”禮音笑了。
李歸連忙道:“有沒有人錄一下,我怕酒醒之後全忘了!”
“他們不是幫咱們錄著呢嗎?”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還錄著.....”
大家彈一會兒,又停下來喝酒聊天,斷斷續續寫著歌,大約是因為主題與傷痛息息相關,需要喘一口氣才能繼續。在這種時候,他們不再是風格大相徑庭的三支樂隊,不再是繡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著歪在沙發上睡得香甜,禮音給她們蓋了毛毯,然後看著李歸發酒瘋甩頭髮。“你髮質也太好了。
“連嚴霽的脖子都紅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醉。
嚴霽笑著說:“我會容易上臉,不太會醉。
遲之陽湊過去問:“你醉過嗎?醉了什麼樣兒啊?”
嚴霽只笑,不回答,掐了掐他的後脖子,“你猜。”
而一旁的秦一隅根本沒有參與話題,他發現,南乙面前已經擺了整整齊齊十個空瓶,可他神色自若,臉色也依舊如常。早知道你酒量這麼好,上次就不幫你擋酒了
在大家暫時聊天的時候,南乙起身,低聲說自己去洗手間,然後朝臥室走去。
原本秦一隅是不想跟去的。
可音響裡,男主唱用那種曖昧不清的嗓音,絮絮地唱著。
[mind game,dont lose me.]
秦一隅忽然就被蠱惑了,他放下手裡的酒瓶,站起來,酒精恰如其分地
地矇蔽住一部分理智,慫恿著
他穿過客廳的盈盈笑語,推開了臥室的門,走進去,再關上。
鎖好門一轉身,他正好和從洗手間出來的南乙迎面撞上。
晚上六點半,天色將暗未暗,房間沒開燈,是深藍色的。戴著眼罩的南乙只露出一隻眼,昏暗的光線下,他變成一尊被嵌了單顆寶石的石像,不說話,也不動,只默默注視著秦一
隅,看不出絲毫情緒。
秦一隅知道自己沒醉,但他想裝一裝,於是藉著酒精的名義靠近,停在南乙面前。
“你眼睛沒事吧?”他伸出手,“我看看?”
指尖差一點觸碰到眼罩,但很快,南乙便躲開了。
這一瞬間秦一隅彷彿忽然被什麼擊中,記憶飛速地回溯,昏沉的房間忽然變成白
茫茫一片,是一個大雪天。
他幫過一個戴著眼罩的小孩兒,個子瘦小,頭髮遮住臉。
那張模糊的臉孔漸漸地與眼前的南乙重疊,再與那個幽靈般的身影重疊,三個人,記憶裡的三片陰影。秦一隅蹙起眉頭,頓在原地,有些不敢想。
南乙走開了。他默不作聲來到秦一隅床邊,莫名其妙抓起那團亂七八糟的被子,抖了抖,認認真真地鋪好。秦一隅傻眼了,都來不及細想剛剛的事,跟過去抓住他的手,“你幹什麼?嫌我床亂啊?”
南乙沒說話,抽出手,轉身來到奏一隅的書桌邊,把散了一桌的筆一一蓋好蓋子,放進筆筒,又合上那些書和筆記本,碼得整整齊齊。“你不跟我講話,還替我收拾東西,到底什麼意思?”秦一隅真的讀不懂,走過去拉住南乙的手臂。他很想直接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南乙又一次走掉了,這次他直奔秦一隅的衣櫃,從裡面拿出大黃鴨的毛絨拖鞋和全套大黃鴨的毛絨睡衣,團成一團,試圖塞進書桌旁的垃圾桶裡。“哎你幹嘛丟我東西啊!”秦一隅趕緊過去,救下自己新買的睡衣和拖鞋,扔到角落裡,然後拉起有些固執的南乙。南乙似乎並不想和他多說話,直愣愣起身,又想走。
“別想跑,看我。”秦一隅一隻手拽住他手臂,另一隻手掐住南乙的臉,逼迫他看向自己。
於是南乙真的看了過來。
秦一隅忽然意識到,倪遲那個死小孩兒說得一點兒沒錯,他的眼睛真的很像琥珀。淺色的,流光溢彩的,蜜糖一樣的琥珀。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嗎?好象也與平時有些
不同,沒那麼銳利,
倒透著一種天真執著的懵
南乙少有地直視了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許久,空氣忽然間變得粘稠,秦一隅真實地感覺到氧氣的稀薄“你很少這樣盯著我。”他開口時,意外發現自己的聲音這麼幹啞。
南乙還是不說話。他在生氣嗎?因為那天沒有商量就直接抱住了他。
就算這個人喜歡自己,也是要商量的對嗎?
“你......””
還沒來得及開口,南乙忽然伸出食指,勾住了秦一隅高領毛衣的衣領。
往下,扯著往下,直到那一行字母露出來。
啪。他鬆開了,衣領彈回去。南乙抬眼,直勾勾盯住秦一隅。
隔著一扇房門,客廳裡,還保持清醒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小乙喝了這麼多....我估計他有點醉了。”遲之陽抱著膝蓋,左右晃晃,像只不倒翁。
阿迅有些好奇:“可是,我看他一點都沒上臉。”
“他喝酒不上臉的。”遲之陽歪著頭,“喝多少都不上臉,跟沒事兒人似的,而且還和平時一樣正
常說話,我之前都發現不了
“那他不就沒喝醉嗎?”
遲之陽拼命搖頭,把自己都搖暈了,又伸手扶住腦袋。
“是看著沒醉,但他會做很離譜的事兒
“什麼事?”嚴霽問。
遲之陽想著想著,忽然間笑了出來,“上次小乙在我家喝醉了,一句話也不說,忽然走了出去,我怕他出事兒,跟了過去,結....他笑個不停,“你們猜怎麼著,他居然跑去路邊人行道上,把那些東倒西歪的共享單車一輛一輛重新擺好了,擺得整整齊齊,連間距都幾乎一模一樣。我去的時候,他都快擺完了,還小聲碎碎念說:‘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
所有人都笑了。
遲之陽做出總結:“後來我才發現,他喝醉之後會做一些平時一直想做,但沒有做的事兒。是不是特別逗?”這些聲音都混在音樂裡,隔著門板,並沒有傳遞到臥室。
秦一隅什麼都沒有聽見。
砰砰,砰砰。
只有他們撞在一起的心跳,和愈發溼熱、沉重的呼吸聲。
南乙的皮膚上散發著一種香甜的氣味,秦一隅分辨了很久,忽然發現那是櫻桃的香味。他第一次好奇,櫻桃味的啤酒嚐起來會是怎樣。他的手腕明明雪白,握在掌心卻燙得厲害,給秦一隅一種雪也會沸騰的錯覺。隔著薄薄的皮膚,脈搏跳得那樣重,一下,兩下,好像他攥住的是一隻鮮活的小鳥秦一隅的手指動了動,指尖一點點向上,鑽進袖口邊緣,蛇一樣沿著小
\臂線條向上爬,爬過的痕跡都留下看不見的顫慄。他不知道自己在
想什麼,反應過來時,黑色衛衣的袖子已經
推到臂彎,蜷成一團。
而南乙似乎也發現了,垂下眼,安靜地盯著被撫摸過的手臂。
“對不起,我....”
客廳外,不知是誰誤觸了音響的音量鍵,那首歌被驟然放大,暖昧的唱腔連同過分纏綿的歌詞穿透門板,糖漿般淋在兩人身上。[sweet thing, i watch you
Burn so fast,it scares me]
“秦一隅...
他看著南乙抬起頭,望著他的雙眼,柔軟的嘴唇微微張開,白的犬齒,紅的舌尖,輕飄飄的字眼從裡面緩緩淌出。“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