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夏祭之終
餘笙沉默不語。
不久前,她曾在擂臺前拒絕了顧濯的邀戰,溫柔笑著說了一句類似於得道者眾的話,說自己十分歡迎一場圍攻的到來。
當時顧濯的反應很平靜,最終給出來的回答是‘有理’二字,隨後就是沉默以及等待。
只是她當時怎麼也沒想到,在將近一個時辰過後的現在,自己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回想起這句話。
以她的心性,自然不會因此而老羞成怒……
好吧,羞怒以至於憤怒的確是沒有,但別的複雜情緒真不少。
餘笙默默想著這些事情。
“你贏了。”
她看似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然後隨意走了數步,在廢墟中尋了一塊石頭坐下,閉上雙眼。
顧濯心想這是你該說的難道不是我敗了嗎?
何如這般居高臨下?
就在這時,無垢僧的聲音忽然響起,充滿了感慨與敬佩的意味。
“如果不是我知道這裡就是蒼山,就是長公主殿下的道場,和你沒有半分香火錢的關係,我真要以為這裡是你的地盤了。”
世人皆說旁觀者清。
然而小和尚十分確定,哪怕他早有預感那道蒼雷落下的時機,也絕對做不到像顧濯那樣及時撐開身後黑傘,掩去氣息,遮蔽天空。
這需要的不僅是對天地氣息的極強感知,更需要對蒼山這方獨立於天地之外的天地有著足夠的熟悉程度。
正常情況下,這是道場主人才能擁有的天時地利。
小和尚如何能不為此深刻感慨?
不知道為什麼,餘笙聽到這句話後,本已閉上的眼睛忽然間睜開。
她眼神專注地看著無垢僧,認真記下這個小禿驢的姓名樣貌以及此刻的笑容,繼續維持沉默。
顧濯很滿意小和尚說的這句話,所以不說話了。
更為關鍵的是,他現在真的很累。
如果說餘笙在擲出那一槍後直接油盡燈枯,再無任何動手的可能,變成一條砧板上待宰的魚兒,那他不過是比她好上那麼一線,僅此而已。
無論真元,還是精神。
這時候的他都已經瀕臨極限了。
那一槍雖然沒有正面命中他,但最終相差的距離不過丈餘,他也因此而不得不身負重傷。
風雪不休。
寒意未曾隨著時間的流逝,清晨的即將到來而沉寂,越發濃重。
就在這時候,他手裡那把黑傘被人拿走了。
蓬的一聲。
林挽衣撐起黑傘,想要為他遮去落雪卻發現這傘著實太破了些,怎麼也擋不住。
於是她毫不客氣地按著顧濯坐了下來,讓自己站在他身前。
崖畔已成廢墟。
積雪都不見。
蒼雷過後,層雲微散,星光艱難落下,照亮山間一角。
白浪行神情惘然,似乎仍舊沉浸在那一戰的過程中,無法接受先前真實出現過的畫面。
小和尚傻笑著樂呵呵,還在為朋友高興。
餘笙靜默不語。
林挽衣撐起破傘,以身為牆,攔盡寒意。
顧濯就坐在她身後。
只見及腰長髮飛舞如畫,薄裙為寒風吹拂而裹緊身體,風光隱約。
“真大。”
“嗯?”
“沒什麼,我是說你的衣袖。”
“我也覺得這衣袖好看,就是不怎麼方便打架。”
兩人隨意說著話,等待晨光到來。
……
……
神都未曾死寂。
地上的人們早已過了目瞪口呆的環節,正在為這一戰而激烈探討,有著一種親眼見證歷史的強烈興奮。
與之不同,身處飛舟之上的諸宗強者們卻維持詭異的沉默。
氣氛很是壓抑。
直至苦舟僧開口。
這位禪宗的大人物望向裴今歌,沉聲認真問道:“裴司主,這不合規矩吧?”
在場眾人不是瞎子,更不是那些只要有熱鬧可看就滿足的尋常百姓,與四年一度的夏祭是切切實實的利益相關。
先前餘笙那引蒼雷天威,凝為槍鋒而落的一槍,怎麼可能是夏祭考生能做到的程度?
更不要提顧濯竟能在這一槍面前活下來。
裴今歌說道:“哪裡不合規矩了?”
苦舟僧面無表情,直接說道:“餘笙明顯不合規矩,顧濯比她還要不合規矩,這兩人
的存在已經讓夏祭變得荒唐了起來。”
眼見禪宗率先開口,許多宗門的代表隨之而附和。
就連那幾座劍宗都沉默了。
這事確實不好辯解。
裴今歌莞爾一笑。
“你這話可真有意思了,顧濯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