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百年夏祭,最強一戰
白浪行眉頭緊皺,看著這位未曾謀面一次的青裙女子,心想你誰?
明明這般想著,話到嘴邊欲要張口的時候,他卻很是詭異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他的咽喉處並沒有多出一道傷口,一切如前完好,這種不讓他開口的力量彷彿來自於他身體的本能反應。
無垢僧對餘笙一無所知。
然而他在這方面要比白浪行聰明,或者說更加具有經驗。
往常時候,他被某位前輩高人帶著見另外一位前輩高人的時候,只需要打量前者的神情的細微變化,便能確定後者的身份地位。
於是他從顧濯的眼神裡第一次看到了凝重,不由微怔錯愕。
他很確定先前顧濯與神景天女那一戰,險些被那道破開真元屏障的虛劍抹過咽喉時,都沒有流露出來過這樣的情緒……此人到底是誰?
餘笙停下腳步。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
她看著顧濯說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顧濯平靜說道:“因為我想這樣做。”
餘笙望向那片明淨如鏡般的筆直崖壁。
黎明未至,最漆黑的夜尚未到來,她彷彿能夠從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那是夏祭心劫一關所在,考生們若要登山,那便繞不過去的一條絕境之路。
她輕聲說道:“是因為那裡有你不想看到的東西嗎?”
顧濯沒有回答。
餘笙也沒想過他願意開口,收回視線,看著他搖頭說道:“這樣做不好。”
顧濯還是沉默。
餘笙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如果你再做這樣的事情,我會阻止你。”
顧濯抬起頭,看著她重複說道:“為了公正?”
這四個字他在不久前問過一遍,那時候的餘笙在片刻沉默後,微笑著拒絕了回答。
如今此間匯聚著世人的目光,不再是私下的一場談話,他又問了一遍。
餘笙安靜了會兒,說道:“我明白了。”
沒有人知道先前有過的那場談話,除了他們。
於是無垢僧和白浪行聽著這話怔住了。
神都的絕大多數人也都愣住了,心想你這到底是明白了什麼?
直到顧濯的聲音平靜響起。
“所以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我所行之事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即不是為了所謂公正,亦不是為了維護規矩,而是我和你想要這樣做。”
他看著餘笙說道:“所以你我的做法沒有好與不好,唯有勝與敗。”
餘笙靜靜看著他,輕聲說道:“你應該清楚,我話中所說的不好,是因為你剝奪了旁人繼續前進的可能。”
話說到這裡,青裙女子忽而輕笑出聲,笑容裡幾分灑然,自嘲似的又說了一句話。
“倒是有些把自己摘乾淨的意思了,抱歉。”
顧濯說道:“不必抱歉。”
換做他是餘笙面對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會吝嗇於以道德道理壓人,以求對手自我詰問至心境不穩,為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多上幾分勝算。
故而這一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餘笙說道:“請。”
顧濯道了一聲好,把那把黑傘負在身後。
風雪驟急,其勢彷如漩渦。
雲海驟亮,有雷鳴轟隆。
百年夏祭最強一戰。
……
……
御書房一片安靜,因為人去樓空。
娘娘久違地去了一趟景海。
她坐在皇帝陛下身旁,看著身前煙波浩渺的大湖,心情卻未曾隨之而開闊,說道:“魚兒快要脫鉤了吧?”
皇帝陛下點了點頭。
天命垂釣固然是人世間最最上乘的神通,但並未無所不能,更不能讓人永遠白痴下去,執著在眼前的虛假美好世界當中。
變數越多,那個虛假的美好世界就越容易破碎,讓沉溺在其中的敵人清醒過來。
但不是誰都有資格成為變數的,帶來變數的。
這樣的人值得格外重視。
然後皇帝陛下問道:“我準備讓裴今歌去看清楚這年輕人,你覺得怎樣?”
娘娘沉思片刻,搖頭否了這個決定,說道:“青霄月手頭上的事情應該辦得差不多了,讓他負責此事。”
皇帝陛下安靜片刻後,說道:“依你所言。”
巡天司一共有三位司主,一正二副。
這場
談話裡提及的青霄月,當然不是那位沉默多年的司主,而是與裴今歌平起平坐在黑暗中漠然耕耘的另外一位副司主。
由始至終,兩人都沒有提及蒼山上的那場戰鬥,話裡聊的都是事後該如何處理顧濯。
原因很簡單。
在這對夫妻看來,此戰最終只有一個結果。
餘笙勝。
顧濯沒有不敗的道理。
……
……
餘笙戰鬥的方式很簡單。
從某個角度來看,她與顧濯甚至神似。
她不曾輕揮衣袖喚起虛劍無數,戰鬥的方式極其簡潔。
因簡潔而恐怖。
青裙輕飄,橫掠十丈。
仿若謫仙凌波而至。
餘笙一掌揮落。
顧濯看著那五根纖細修長的手指,看著這似是柔弱尋常的一掌,神情變得更加凝重。
他沒有退也沒有避,選擇了最為直接的應對方式。
還之以拳。
砰。
一聲輕微的悶響,掌落拳鋒之上。
餘笙的身體依舊飄在半空中,為居高臨下之勢。
顧濯立於大地之上,寸步不退。
十餘丈外,白浪行看著這一幕皺眉不解,準備為此沉思。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不需要思考了。
滿天飛舞的風雪倏然靜止不動剎那光陰,然後驚恐著往四面八方急速退去,落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千萬根箭矢以那兩人為中心射向整個天地。
白浪行眉頭緊鎖,橫槍身前,攔下這些雪箭。
與他相比起來,無垢僧則要淡然上許多,心中默然靜頌經文,便自巍然不動。
然而下一刻,小和尚的臉色也變了。
轟!
一道氣浪如若狂瀾升起,捲起積雪如檣櫓垮塌般倒下,劈頭蓋臉轟然砸來。
“這都是什麼變態。”
小和尚沒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雙手合十,真元外放如鍾籠罩自身。
白浪行的臉色自然比他更差。
這兩人正面交鋒的餘波便如此誇張,那最中心處該有多恐怖?
雪塵大作,神都裡觀戰的民眾叫罵聲四起,因為看不清顧濯與餘笙的真實戰鬥畫面。
人們只能看到兩個身影在雪塵中。
那一襲黑衣顯然是顧濯,與之相對的青影無疑就是餘笙。
兩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交錯分開再交錯再分開,伴隨著每一次交錯而來的,是絲毫不遜色於最初的轟鳴聲,無形的氣浪滾滾而來。
崖畔的積雪早已無影無蹤,今夜星光黯淡,綿延成片的黑色泥土無法帶來任何顏色,遠看彷彿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