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煎何急、誓清君側
皇上擅佈局做局,他最擅長的就是或逼或引對手入他設定的局。”
徐琨眼睛發亮:“老爺,暗地裡縱容王繼津等人以異象攻訐朝政,是皇上布得局?”
徐階老神在
在地說道:“天降異象、警示蒼生。多好的攻訐理由,就像一把鋒利的寶劍,誰都想把劍柄抓在自己手上,把劍鋒對準別人。
於是人人都盯在這件事上,按照時興的說法,這思想不就統一了嗎?知道百官們想做什麼,也知道他們會怎麼做,接下來就好應對了。”
徐琨眼睛裡閃過失落地說道:“百官還是被皇上拿捏住了。”
徐階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老狐狸的精光,“那有這麼簡單。百官們在皇上手裡吃的虧還少嗎?吃一塹長一智。
老二,看著吧,用不了多久,一場精彩大戲要敲鑼開演了。只是這戲演著演著,會不會成為第二次大禮儀,真就不好說了。”
徐琨看著老父親臉上的幸災樂禍,心裡也笑了。
老爹,看來你在皇上手裡,也吃過苦頭!
正月二十四,紫禁城奉先殿,朱翊鈞、皇太后陳氏、皇后薛氏向隆慶帝神主和靈柩行禮。
今天是隆慶帝龍馭賓天一個月,三人一起來奉先殿燒香磕頭。
禮畢後,三人出了正殿,站在殿前平臺上。
朝日噴薄而出,把一片素縞的紫禁城映成金色。
陳氏問道:“皇上,先皇的山陵如何?”
“太后放心,工部朱尚書正在實地勘查。他做事情十分踏實,又善於營造,有什麼問題定會及時發現,及時處理。”
“唉,不要誤了入山陵的吉日就好。安置好先皇,我們也算了了一樁大事。”陳氏嘆了一口氣,她看了看朱翊鈞和薛氏,“你們說會話,待會叫皇后來慈慶宮。哀家這些日子,一刻都離不開她。”
說罷,陳氏下了平臺,坐上步輦離開。
朱翊鈞轉頭看了看薛寶琴,她也一身衰服,素面無妝,依然明豔絕倫。
“你們在宮裡住得還習慣嗎?”
“回皇上的話,我們住著都習慣,請皇上放心。”
朱翊鈞雙手籠在袖子裡,陽光照過來,他的眼睛不由眯起來。
“紫禁城這地方,看著莊嚴雄壯,其實暮氣沉沉,朕是一點都不喜歡,還是住在西苑舒服。”
薛寶琴笑了,露出貝殼一樣齊整的牙齒,“臣妾等人也覺得西苑好。”
朱翊鈞微笑著說道:“且等等,等過了國喪,你們搬到西苑去住。到那時,你可以跟朕打馬球,琉璃可以唱歌給朕聽。
還有她們,有什麼拿手的,都可以施展出來。
不過這些日子,你們就在宮裡好好待著。你是皇后,六宮之主,多照顧她們,也多陪陪太后說說話。”
“臣妾領旨。”薛寶琴停頓一下說道,“看陛下瘦了些。請皇上不要過於操勞國事,熬壞了身體。”
朱翊鈞側頭問道:“皇后也聽到了些風聲?”
“三七時,命婦們進宮祭拜先皇。太后設席款待。臣妾在席間聽母親說起過。說是湖廣有人造反,民情沸騰。”
“朕砸了十萬宗親們的金飯碗,肯定會有人跳出來鬧事。朕早就料到了,不怕。
督理處已經廷寄,調王一鶚總督湖廣軍務,調湯克寬為總兵官,調廣西狼兵、播州土司兵以及湖廣營衛、警衛駐軍會剿。
跳樑小醜,不足為患。”
薛寶琴看朱翊鈞還是信心滿滿的樣子,只是他臉頰削痩,眼窩微凹,顯得眼睛更大,心痛地說道:“陛下,臣妾不能在御前伺候,還請多多珍重龍體。”
朱翊鈞笑了笑,“放心好了。朕還有事,先走了。”
他一邊順著臺階往下走,一邊揮揮右手,頭也不回地說道:“自皇爺爺昇天後,朕一直在西苑一個人這樣過,習慣了。
你們不必擔心。”
朱翊鈞走到御道上,轉頭看了一眼,薛寶琴站在平臺上,猶如一朵綻開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