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先是白虹貫日,接著是地震,現在又是同宗子弟憤然起事!
天災人禍,上蒼警示得還不夠嗎!難道還要等到大明要亡了,才幡然醒悟嗎?
不
!吾等都是聖教弟子,雖不飛黃騰達,但依然要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吾等要繼續大聲疾呼,要繼續上疏,輔佑新皇,撥亂反正,正本清源!
吾等要請皇上順應天命民意,下罪己詔,向天下斥責奸賊佞臣,表明廢除亂政,重循祖制的決心!”
王遴雙眼一亮,眾人面面相覷,眼睛都透著興奮。
這是臨時加價啊!
此前還只是請皇上斥退胡宗憲、張居正、王崇古、譚綸、李贄、王國光、蔡茂春等奸賊佞臣,現在湖南有宗室帶頭聚眾,趕在皇上即位之初起事,聽郜永春所言恐有糜爛湖廣之勢。
這等於在皇上臉上再狠狠抽了一巴掌。
天災人禍,如此多的異象,足以說明天命民意全在自己這邊!
必須加價!
必須讓皇上下罪己詔,而且這份罪己詔由己方這些文采斐然、品行端正的人來擬寫。
負責寫罪己詔,那就掌握了主動權。
看誰不順眼,就可以在詔書裡把他打成惹來天災人禍的奸佞。
自己一方的賢達,自然作為平息天災人禍的賢良忠臣,略微地提那麼一句。
一旦下罪己詔,接下來必須是嚴懲一批人,把胡宗憲、張居正這些奸佞之臣趕走,接替不就是我們這些正道之臣嗎?
好!
眾人都興奮地站了起來,欣然喊道:“丁邦彥不愧是狀元公,慷慨陳詞,說出了吾等心聲!”
王遴舉起酒杯,大聲道:“同仁們,老夫以此素酒先敬諸位,各位賢達為了大明江山社稷,嘔心瀝血,天下世家百姓,定會記住我們的!
待到大明重開日月之時,我們再痛飲美酒,以慶天功!”
“好!”
眾人轟然應道。
在王遴等人痛飲素酒之時,胡宗憲一身素青衫袍,外面搭了件羊毛夾襖,頭戴氈帽,帶著一個隨從一個護衛,悄悄來到南城。
胡宗憲左右看了看,南城還是那個樣子,房屋低矮疏落,亂七八糟地湊在一起,幾座佛剎聳立在其中,像是鶴立雞群。
“三十七郎,你打聽好了,鳳梧真的在南城?”
“九哥,我打聽好了,潘少尹今天在南城。說是南城改造事宜,他親自來這裡督辦,就在法藏禪剎。”
答話的叫胡宗美,字子契,是胡宗憲的族弟,排行三十七,比胡宗憲足足小三十六歲。今天二十三歲,隆慶元年二十歲時鄉試中舉,然後在隆慶二年春闈中落榜。
胡宗憲是西苑近臣,知道朱翊鈞未來的改制想法,覺得胡宗美不必在科試中死磕,舉薦他入讀國子監。
去年官吏招錄考試成績卓優,跳過基層的未入品和入品,被授從九品官階,先在兵部實習三月,現在被調入督理處庶務局,成為胡宗憲的隨員。
朝中有人好做官,中外古今莫過如此。
“法藏禪剎?行,我們趕緊過去。”
一路問行人,兜兜轉轉,避開熙攘的攤販,穿過冷清的小巷,半個小時後,三人來到法藏禪剎門前。
“法藏禪剎”,匾額下的剎門,走出一個又一個揹著包袱,愁眉苦臉的僧人。
胡宗美接到胡宗憲的眼色,上前去稽首問道:“敢問和尚這是怎麼了?”
有僧人默默抹眼淚,看向不遠處。
不遠處有幾位錦袍絲繡僧人,方額闊臉,滿面紅光,在沙彌的攙扶下鑽進幾輛馬車裡。
有僧人憤然道:“官府仗勢欺人,汙穢佛門勝地!”
“啊,朗朗乾坤還有這等事,請和尚說清楚些?”
“官府在南城搞什麼舊城改造,說是從西邊的宣北、宣南、白紙三坊開始。你改造就改造,原本就與我等世外之人毫無瓜葛。
偏偏官府強徵了我們幾家佛院,用來安置三坊居住百姓。然後把我等僧人全部趕去城外的彌勒院居住
那彌勒院地方狹小,偏偏要擠下我們法藏、法華、隆安、安化、夕照五院剎的僧人,還有它原本的僧人,這如何擠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