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 作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級敗家子

說到此處,六皇子實在繃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結果倒好,八品一個都沒出現,這一百零八具青冥鎧被莫名奇妙的野火燒得七零八落。”

安興公主沉重道,“這聽起來如同兒戲,但你知道我一開始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卻是寒毛直豎,我只覺得弄出這種火器的人太過可怖,這人的來頭肯定非同小可。”

“那是自然。”六皇子也肅然起來,道:“除非只有一種可能,此人不僅是強大的制器師,而起恐怕對我大唐的所有玄甲,乃至這青冥鎧都十分了解,無論是材質還是符紋,還是其特性都瞭然於心。我甚至懷疑,青冥鎧此次算是第一次大規模集群實戰,但這人能夠如此針對,說不定便已經猜出來的是這麼大批的青冥鎧,甚至青冥鎧從建造之初,他就已經有所瞭解,他的腦子裡,恐怕早就有了這種破法,否則臨時起意,怎麼可能這麼快,這麼有把握。”

安興公主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這聽起來,這青冥鎧從一開始就成了笑話。”

“那不是麼?父皇滿腦子要對付八品,以量取勝,那兩座工坊的人按照他的意思搞,卻沒有想到,這東西量上去了能對付八品,卻連這種獨特的燃物卻應付不了。這種缺陷一暴露出來,這接下來準備的幾千青冥鎧制還是不制?”六皇子連連冷笑起來,“好,制的話,那這大唐玄甲的命脈就操持在了這個能煉製燃物的人手裡,那要不制的話,這二十年瘋狂的投入,那麼多的財力,就這樣丟了?就算我爺爺留下的根基再厚,這樣耗也耗得起嗎?”

“所以你說我父皇氣不氣?”六皇子看了一眼安興公主,冷笑道:“若是大唐就此中落,他就是史書上的第一神級敗家子。”

安興公主沉默不語。

現在世間皆笑吐蕃贊卓多疑,卻不知大唐皇帝因內心之恐懼而將寶押在這青冥鎧上。

怪不得他會在朝參之中氣急敗壞的咆哮。

這真的是有可能影響國運的事情。

“我覺著吧,接下來他反倒是要去舔那綠眸。”六皇子微諷道:“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人,那個火燒青冥鎧的人應該就是綠眸的手下。好歹綠眸在黑沙瓦和裴雲蕖體現出了我大唐的風骨,那說不定人家就算惱火他這樣的算計,看在大唐的份上,還是願意再賣他個面子,不會將那火燒青冥鎧的手段流傳出去。那為了大唐軍方的未來,他就不得不做些討好這綠眸的事情了。再加上這隻四耳妖貓,綠眸更是因禍得福,我這父皇肯定想牽著綠眸去對付這四耳妖貓的主人。”

“若他真如此做法,倒也不失為一種好選擇。”安興公主嘆了口氣。

“他這種性情遲早要出事,他一直教訓我們,說我們要記打,要長記性。但他自己卻是頭鐵。”六皇子沉下了臉,聲音微寒道:“而且他對民眾比較寬厚,偏偏對李氏子弟和寶貴的修行者、武者卻不夠優厚,他總覺得只要對民眾優厚,吸引大量的人口,將蠻夷都吸附進大唐帝國,他就永遠不缺新血補充。所以這次哪怕死傷那麼多修行者,他心裡也不見得心疼,惱火的只是自己算計落空,只是自己丟了面子。但我爺爺的例子難道還不夠提醒他,真正到了天下誰屬的時候,那事情是尋常民眾決定的?修行者能慢慢補出來,但一個厲害修行者要長成,那需要消耗多少的財力?家底夠燒嗎?”

安興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六哥,聽你說了今天這麼多,我心中有個疑惑倒是解開了。我覺得父皇之前一直心心念念要打高句麗,很有可能就是他覺得墮落觀上代道子躲在高句麗。”

六皇子微微一怔,道:“應該是,高句麗這些年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而且他們的好多座城都和土匪窩一樣建在山上,打高句麗得不到多少好處,這個解釋倒是合理。”

安興公主有些高興起來,道:“那這青冥鎧出了這麼大事情,而且而墮落觀上代道子的真傳又不躲在高句麗,看來今後他倒是不會心心念念一定要打高句麗了,那種惡戰就可以避免了。”

“你說你這一天天考慮的是什麼事情。”六皇子嘆了口氣,“讓你去吐蕃你就去吐蕃,你一點都不擔心,一點不難過的麼?”

安興公主搖了搖頭,笑道,“我還挺喜歡去吐蕃的。”

六皇子愣了愣,“你變態?”

安興公主踮起腳尖,看向皇城裡的很多處地方,看著那些如同連到天上去的燈火,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慨。

“我沒說笑話,也沒說假話。”

她輕聲卻認真的說道,“我小時候其實挺不喜歡我孃的,我娘只知道修行,父皇有時候過來,明顯憂心忡忡,是想看看她的主意,但她對這國家大事卻是一點都不關心,敷衍得很,後來父皇也不太過來了。我當時就覺得,我若是長大了,要為父皇分憂,我不能只管我修行,而要為整個大唐出力。”

六皇子沉默不語。

安興公主接著道:“後來我長大了,讀了很多書,也見識了好多不一樣的人,也見識了足夠精彩的大唐,我就覺得,包羅萬象的大唐裡邊,本來就應該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有我娘那種潛心修行的人,有六哥你這種聰明絕頂又倔強的人,有綠眸那種一劍鎮一城的人,有許推背那種被人覺得已經是一堆爛肉卻可以讓整個吐蕃膽寒的人…我大唐就是因為有著各種各樣的精彩人物,才擁有了這樣的氣象。而我,就是那種喜歡離開長安,喜歡按著自己的意願去改變一個外邦的人。不管我能不能成,不管我做得了多少事情,只要能夠去做這樣的事情,我就是開心的。”

不知為何。

六皇子鼻子有些微微的發酸。

原來並非都是淪落人。

失意人只是我一個。

“我自愧不如。”

他老實的說了這一句,又感慨道,“幸虧你不是男兒身,不然你這樣的氣度,這樣的野望,早就被太子整死了。”

安興公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青冥鎧帶來的怒氣加上暗蓄修行者,圖謀玄甲,四皇子應該保不住人頭了,她沉吟道:“聽你這意思,老四要完蛋這件事,難道背後也是太子在使力?”

六皇子微嘲道:“不是太子就是三皇子,但最有可能得是兩個人都有份。”

……

“恭喜十五哥,賀喜十五哥。

被喬黃雲精心打扮了一番,一張臉弄得跟謝晚似的五皇子,一見顧留白和裴雲蕖的面,就嬉皮笑臉的拱手。

顧留白頓時笑了,“怎麼著,你父皇要給我封侯?”

五皇子頓時對顧留白豎了個大拇指,“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你這麼對付那一百零八玄甲有什麼好處,你這真是料敵先機,決勝於萬里之外。”

裴雲蕖今日穿著端莊秀麗的女裝,性子明顯也溫柔了許多,“五殿下,長安方面有什麼好消息?”

“我父皇又失態了。”

五皇子嘆了口氣,“他要治那兩個工坊的大匠師的罪,但長孫無極估計早就料到他要這麼做,結果兩個上了凌煙閣的開國元老跑過來了,點著我父皇就一頓罵,要不是人拖得快,這兩個老匠師就要一頭撞死在他的龍椅上。不過估計這一頓也會把我父皇罵醒了。這哪裡是一把火的事情?那兩個老匠師都未必琢磨得出可以燒這青冥鎧的那種東西,結果十五哥你的人就毫不費力的整出來了。你的人是什麼人?”

顧留白老老實實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五皇子以為顧留白是不想透露隱私,他也不強求,只是微笑道:“等他氣消了點,我覺得他就不會再用這種手段對付你了。沒準會適當的表達些善意。”

顧留白認真的想了想,“那聽你的意思,一時他們也沒什麼應付這火燒的辦法?”

五皇子搖了搖頭,道:“青冥鎧已經前後反覆修改了二十年,現在已經開始大批量煉製,這二十年間,兩個工坊的匠師各種演練,穿戴的玄甲士也都十分滿意,並沒有任何一名玄甲士往上反應說這種玄甲懼怕火燒。”

頓了頓之後,五皇子似乎都有些同情他遠在長安的父皇,忍不住嘆了口氣,“長安四周的軍鎮,加上長安和洛陽,我預估軍中至少有三百到五百的青冥鎧,至於工坊里正在造的,還有在工坊裡已經造好的,那估計也不少。”

“這麼多年的反覆演練和修改,最終弄出來這麼個被胡老三一把火燒成兒戲的瓜玩意?怪不得連吐蕃都幹不過。”裴雲蕖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但心裡面也迅速覺得胡老三有鬼。

這胡老三肯定之前就對青冥甲的特性有所瞭解,而且說不定早就鑽研出了這青冥甲的致命弱點。

不然那麼多能工巧匠二十年的打磨比不上他一兩晚上的隨便想想?

絕對沒有這樣的可能。

顧留白也是同樣的想法。

胡老三平時老實得很,但是一問他的具體來歷,他就打馬虎眼。

那弄個什麼法子,才能探聽出他的底細,又不傷和氣?

“今晚讓我弄成這副樣子,是要做什麼事情?”五皇子輕聲道:“寂臺閣這些天一直在調集人手過來,別到時候弄巧成拙。”

“小事情而已。”

顧留白平靜道:“寂臺閣再調人,也調不過來幾個七品,更不可能調得過來八品。按你的說法,皇帝接下來都要和我們息事寧人,寂臺閣難道還能把我們當外敵給辦了?不然我們帶著你逃到關外,投靠吐蕃,他那些青冥鎧不是隻能丟在長安和洛陽的河裡聽個響?”

五皇子聽得直呲牙。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他混了這麼久,都還要時不時擔心自己的人頭不保,但這顧十五剛從關外來到幽州,卻已經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裴雲蕖看了他一眼,卻是很適時的補充了一句,“別管事大事小,到時候萬一有事,你別第一個跑就行。”

五皇子頓時羞愧,“那天我不是人,今天我肯定不跑。”

“那可說好了,有事你擋我們前面,我們要是不跑,你也別跑。”裴雲蕖微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今天給五殿下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這怎麼聽上去有些不妙?

五皇子很機警,但等到接人的馬車過來,他卻發現足有三輛馬車,他一眼瞥見了第一輛馬車裡探出半個身子的是那個一劍未出就讓段紅杏差點崩潰的女子,而第二輛馬車裡的人直接就下了馬車,對著他行了一禮。

“高集安?”

這人穿著一身紫色的道袍,五皇子第一眼都沒認出來,愣了愣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個“西域客”換了集雲觀的正式道袍。

“你們一個個的約好在今天換衣衫麼?”

五皇子又看了一眼身側的裴雲蕖,心裡嘀咕了一句,但心中那一絲不妙的情緒卻瞬間蕩然無存。

這高集安也是七品巔峰的修行者,這陣容如此強悍,能有什麼危險。

“五殿下這易容術神乎其神。”高集安身穿紫色寬袖道袍,倒是有了平時完全沒有的飄逸氣質,“十五哥安排五殿下您和我一個馬車。”

五皇子覺得這樣甚是穩妥,便對著高集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著便隨高集安上了馬車。

……

三輛馬車在夜色中穿行,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有一輛在路邊等候的馬車突然加入了這列車隊,行駛在前。

這四輛馬車不緊不慢的穿過了半個幽州城,最終進入了一座道觀。

這道觀叫做坐忘觀,是幽州城中最大的兩座道觀之一。

這四輛馬車剛剛在道觀之中大殿前方的空地上停歇下來,正前方大殿和兩旁的側殿燈火便逐一亮起,不只是殿中燃起了燈,兩座偏殿之中還各有十餘名提著蓮花燈的道童魚貫而出,很快將整個道觀照得亮堂堂的。

五皇子不知道顧留白搞什麼玄虛,只是按照顧留白起初的安排,戴上了一個很普通的白鐵面具,然後低垂著頭跟著高集安下了馬車。

他偷眼瞧見第一輛帶路的馬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名中年婦人,身邊跟著一個老嬤嬤。

這中年婦人背對著他,他看不清面目,但看著她身上的錦衣,看著她走路的姿態,他頓時產生一種我瞧夫人也是風韻猶存的感覺。

“這是林家夫人,她的女兒林以一,算是我的學生。”

顧留白走到五皇子的身側,傳入他耳廓之中的聲音才為他揭開謎題,“對面是金家,想要和林家談談生意。”

他和裴雲蕖臉上也都各自戴了一個白鐵面具,火光照耀下顯得慘白慘白的。

大殿門口一名五十餘歲的道人上前迎接,他身後殿門口又走出一名身著淡青色文士裝束的男子。

這男子三十餘歲,看上去五官端正,目中神光閃爍,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他一眼瞧見了林夫人身後的高集安,頓時愣了愣,再看清高集安的面目,他頓時微笑起來,對林夫人行了一禮之後,也不稱呼林夫人,而是直接稱呼她的姓名,“韓嬌娘,常言道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在你這,變成了外來的道士會念經了?”

“金三先生說笑了。”

韓嬌娘也是微微一笑,回了一禮,道:“幽州這邊我倒是找不著足夠分量和金三先生說話的道家修士,只能從外面找一位了。”

被他稱為金三先生的男子叫做金夏雨,在金家排行老三,但金家的大多數生意,卻都歸他管。

金夏雨凝視了高集安片刻,慢慢引著韓嬌娘進入大殿,同時認真的說道,“這位道家修士看來的確不凡,只是就此一位,卻似乎不夠。”

高集安身後戴著面具的這三個人,他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看身姿就知道特別年輕,特別年輕的修行者,能厲害到哪去。

韓嬌娘微笑道,“那要看金三先生擺出什麼樣的場面了。”

她剛剛入座,金夏雨就拍了拍手。

一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黑衣劍師便直接從大殿後方走了進來。

這名劍師一柄藍色劍鞘的長劍就在左手提著。

他身材中等,但身姿卻顯得極為挺拔。

他行走上來時,臉上和身上自然有一種陰沉如水的真氣在緩慢沁出。

等到他開口說話時,他的肌膚竟已經變成玄鐵般的色澤。

這名劍師也沒和韓嬌娘說話,直接便對著高集安拱了拱手,道:“請賜教。”

“這麼直接這麼幹脆的,先打完再談?”五皇子覺得自己大開眼界,難道幽州這邊都是這麼談生意的?

高集安站了起來,回了一禮,卻是突然退到了五皇子的身後,道:“我今天不和人打架,他和你打。”

“??”

金夏雨和那黑衣劍師固然有些愣,但五皇子卻是徹底無語了,他轉過頭來,很無辜的看著顧留白和裴雲蕖,“你們兩個真厚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