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級敗家子
裴雲蕖雖不言語,卻如同當日看著他和格桑對決一般心潮澎湃。
管你陰謀狡詐,我自人間無敵。
什麼朝堂,什麼權勢,對於顧十五而言,皆是真正的過眼浮雲。
她原本心中還有的一絲積鬱,一絲哀傷,在此時也隨之煙消雲散。
“我們今夜要不要將五皇子拉去殺人?”
就在此時,顧留白突然賊兮兮的一笑,“我很想看看李氏的傑出子弟到底有何等的實力。”
一看顧留白的笑容,她就知道顧留白已經謀劃好了,那五皇子今夜肯定要被顧留白坑著出手。
但光看人殺人不過癮啊。
於是她忍不住撒嬌道:“十五,我也想殺人。”
顧留白看著她撒嬌的樣子,倒是有點吃不住。
不得不說,她穿這種女人味特別足的衣衫,和她耳鬢廝磨,還真的有點吃不消。
裴雲蕖一看他此時的神色,就頓時有所領悟。
她的玉面微紅,心中倒是遺憾,可惜現在是冬日,若是換了夏天,倒是要看看你把持得住不。
……
許推揹回到小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滿院飄香。
不僅有柴火熏製的蠟肉的香氣,還有酒糟燒肉的香味,還有一些新鮮菜蔬的味道。
“這些不用你費心,華滄溟已經讓我挑了個廚娘,明早上就會過來。”
到了伙房裡坐下,安知鹿在灶膛裡添了些柴火,然後過來倒酒的時候,許推背一手攔住了酒壺,“今晚上不喝酒,還要陪捕房的人和在外面走走。”
“知道了,要我也去幫忙麼?”安知鹿問道。
許推背兩口就幹完了一碗麵片湯,挑了一塊酒糟肉吃著,沉吟了片刻,道:“我聽說你在永寧修所帶著一幫子小廝,那些人認識的三教九流的人多,都挺有本事?”
安知鹿看了他一眼,道:“其中有幾個辦事還算機靈,本事說不上,就是打聽事情,偷雞摸狗還是擅長的。”
“城裡出了不少命案,你讓他們幫忙查一查,我和那三個修所的東家也都說好了,會給他們點空的時間,軍方那些人也不讓他們白乾,會給他們一些銅子。”許推背看了一眼默默點頭的安知鹿,道:“你和他們說,辦事得力的,我會給他們弄個軍籍。這些人要講修行,年紀是都已經大了點,但好好練練,配點厲害的殺人東西,一樣可以有大用。”
安知鹿一直是不動聲色的拘謹模樣,聽到這些話,他的神色才有了明顯的變化,他眼中出現了掩飾不住的感激神色,“多謝許將軍。”
“我們軍營裡的人最怕客氣來客氣去。”許推背看了他一眼,“把事情辦得漂亮,比什麼都強。”
安知鹿點了點頭,也坐下來吃東西,“這些辦案的事情按理不屬於您的管轄範圍,怎麼也要幫他們去弄?”
許推背道:“你記住了,朝堂上那些文官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們武人的事,不是話說得漂亮,姿態放得低就有用的。尤其是在這種城裡,別說有的事該我管,有的事不該我管。你做的事情讓別人輕鬆,對這座城好,這座城裡頭的人就會都看在眼裡。你讓人家舒服,別人就自然覺得你有本事,就會服氣你。今後交在你手上的事情就越多。真正肯賣力和賣命給你的人越多,你這人才越發有本事。至於官階,很多時候都是虛的。”
安知鹿點了點頭。
他不再說什麼,低頭默默吃東西,同時在心中盤算,要怎麼讓章青牛那些人將事情遮瞞過去,同時還要讓那些捕房的人滿意。
……
長安皇城,太極殿以北,包括兩儀殿在內的數十座宮殿,構成內廷,是后妃、太子以及皇子們生活的所在。
六皇子和其母妃早年得寵,所以起居的殿宇其實相較其餘皇子的殿宇要大上許多,地勢和位置也好。
只是這五六年來,他早已不得皇帝喜歡,不僅沒什麼人會來走動,就連配備的宮人都少了許多,就連那些做雜事的宮人都往往是后妃們挑剩的,不是比較蠢笨,就是手腳不勤快。
他站在這殿宇裡頭,石磚的縫隙裡面那些枯草都還雜毛一般的矗立著,從這些雜草枯黃到現在,那些宮人居然都沒有將之清理掉。
六皇子李融顯得有些清瘦,雖然比五皇子還小個兩歲,但是他臉上卻看不出青澀,反倒是像長安街巷中,那些早就被生活的艱辛磨平了稜角的男子,頹廢之中帶著一些蕭索。
他身著單衣,四周高殿和宮牆的陰影匯聚著寒意壓在他身上,他卻是負手而立,倔強的不怕寒冷。
一名宮裝少女悄然進了這座殿宇。
看著六皇子昂首和寒冷戰鬥的模樣,她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父皇又在大發雷霆,太子心中肯定高興。”
六皇子對著這少女點了點頭,“這樣連續大發雷霆,容易折壽啊。”
同是天涯淪落人,就很容易關係融洽,乃至形成聯盟。這名宮裝少女就是齊愈提及過的安興公主。
雖說成為去吐蕃和親的人選已成定局,這安興公主倒是沒有那種不得志的抑鬱模樣,她看上去依舊陽光樂觀,看著六皇子幸災樂禍的樣子,她笑容越發燦爛了些,“讓他如此大動肝火的原因,我估計哪怕你再聰明,也絕對想不到。”
“哦,說來聽聽?”六皇子來了興趣。
“我們宮裡頭有人往外偷偷傳了功法,那功法還是很邪門的黃門法門,讓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淫邪。”安興公主笑眯眯的說道,“而且這種法門真氣剛猛,是專門給玄甲士用的法門,最有意思的是,這人挑了不少適合修行這法門的人之後,還讓他們都到了幽州,佔了一座山頭,之後這群人又在幽州想偷偷搞一批玄甲。”
六皇子臉上僅有的一絲笑意消失了。
“幸虧我和你一個早就失勢,一個是外放吐蕃的不二人選,不然這次可能要掉人頭。”
他微一皺眉,便道:“這次老四恐怕要慘,他和那些黃門走得近,而且老三不可能這麼莽撞,至於太子,那更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安興公主道,“那你五哥呢?”
六皇子頓時發出嗤笑,“老五是逃跑天下第一,保命天下第一,這種掉腦袋的事,輪都輪不到他,而且他也不會這麼蠢。他現在又在幽州,我父皇清楚得很,如果這次要把鍋子扣在老五的頭上,那老五接下來恐怕直接潛逃到回鶻或是吐蕃去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段紅杏那幫人死命的保著他,我父皇看在那群人的面子上都不會對付老五。”
安興公主點了點頭。
六皇子沉吟道,“那一百零八具青冥鎧的事情有後繼沒,長孫氏和太子今天搞事情了麼?”
“太子沒有動靜。”安興公主一聽也頓時幸災樂禍了,“但長孫無極把兩個七八十歲的制甲老師傅請了過來,把父皇氣得不輕。”
六皇子咧開了嘴,“我就知道會這樣,他根本不在乎謝晚那些人的死活,那種少見的狂徒能做大事,他倒是有些事情可以讓那種人去做,不過關鍵他的目的一點沒達到,估計晚上看胡姬跳舞都沒心情。”
安興公主眉頭微蹙,“他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六皇子伸出兩根手指,慢慢屈起一個,“第一個目的,他聽說了那綠眸是郭北溪的弟子,但覺得郭北溪就教了他幾年,那綠眸不應該厲害成那副樣子,按照這個態勢,那綠眸必定奔著八品去。他便懷疑,這綠眸有沒有可能是墮落觀上一代道子調教出來的人。”
“上一代墮落觀道子是怎麼回事?”安興公主輕聲道:“按理宮裡頭修行的事情,我娘知道的都很清楚,但墮落觀上一代道子的事情,我娘卻也不知道。”
“你真想聽?”六皇子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傲然的神色,“安興,不是我嚇唬你,雖然你身上有去吐蕃和親的免死金牌,一般事情奈何不了你,但這種事情知道的就那麼幾個,萬一被別個人知道,父皇很有可能一怒之下,哪怕臨時封個公主去吐蕃都要你的命。”
“這我都怕,那我還敢去吐蕃?”安興淡淡的笑了笑,“說給我聽吧。”
“要麼不講給你聽,要講那就索性讓你聽個明白。”六皇子李融傲然道:“我李氏在隋朝的時候,就是一流的門閥,所修的法門自然都是先秦以來世間一流,但真正的一飛沖天,還是到了我爺爺那一代,我李氏一下子冒出了四五個修行天才。我太爺爺起兵時,我爺爺已入八品,他又機緣巧合,獲得了失傳已久的天源流罡,接著自己融合我李氏的真氣法門,創出了九庭皇氣訣,這個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哪怕是我李氏其餘那幾個修行天才,都不是他的對手,但和隋朝那幾場大仗一打,那無名道觀的修行者卻讓他吃了大虧。因為那道觀各種法門詭異,再加上要獲得人心,所以我太爺爺默許幕僚將那道觀稱為墮落觀,並將其故意惡化醜化,傳播於世間。我爺爺和那無名觀的八品修士交手三次,殺了一個,另外兩場卻是都落敗,雖說我爺爺用兵如神,但那無名觀的強大,也讓我爺爺十分忌憚,便花了無數心血去收集有關此觀的情報。他發現這無名觀每一代道統的傳承都十分奇特,每一名長老都會收幾名真傳弟子,各自傳承觀中的一些絕學,但同時每一名長老卻又會各自物色一名隱道子,這些隱道子會獲得觀主的一些法門,他們在修行之中要設法讓自己變得強大,同時要隱匿自己的身份,然後用盡各種方法,藉助一切勢力來找出和殺死其餘的隱道子,最終倖存的那名隱道子,就會成為墮落觀道子,墮落觀所有的絕學他都可以任意挑選和修行,並在合適的時候,取代上一代觀主,然後再開始下一輪隱道子之爭。”
“墮落觀尋常的真傳弟子已經十分厲害,那這種隱道子,一定十分可怕。”安興公主凝重道,“只是聽你這意思,墮落觀的上代道子還很特別?”
六皇子輕聲道:“這也是我幼時得寵,能夠在父皇的寢宮裡過夜帶來的好處,我曾有一次聽他和那高求實交談,說是發現了一樁墮落觀的隱秘。以往墮落觀這樣的傳承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但是偏偏上一代道子十分特別,他最終贏得了道子之爭,殺死了其餘的隱道子之後,卻偏偏不聽這墮落觀的安排,據說直接就將墮落觀當時的觀主給刺殺了,而且將墮落觀的藏經卷走了大半。現在的墮落觀雖然還是令人聞風喪膽,但已經是失去了大半根基的墮落觀。由此可以想象,當年我正值巔峰的爺爺,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時候,遇到的那座無名觀是何等的強大。”
安興公主不可置信的輕聲道:“墮落觀失去了那麼多傳承,連當時觀主都被刺殺了,現在還這麼強悍詭異?”
“畢竟還有不少長老。”六皇子淡然道:“每個長老身上還是有點絕學的,而且法門這種東西丟了,還是能夠從別的地方再找點回來補的,這些年墮落觀的劍術,真氣法門沒聽說多厲害,但是蠱毒之道倒是反而精進了,這說明墮落觀沒辦法之下,倒也開闢出了一條新路。人嘛,都是逼出來的。”
安興公主沉吟道:“那父皇是懷疑那綠眸是墮落觀上代道子的傳人?”
“上代道子刺殺了墮落觀觀主,徹底擺脫了墮落觀的控制之後,便不知所蹤。父皇肯定是想,當年能夠和我李氏在修行方面扳手腕甚至還勝出的,就只有那座無名道觀,佛宗儒家都不足為懼,那麼如果說現在我李氏強盛更勝往昔,但反而有別的年輕修行者,能夠大大超越李氏同年齡的修行者,那恐怕也只有是那座無名小觀的真傳才能做到。”
頓了頓之後,六皇子忍不住看向紫宸殿的方向,又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所以黑沙瓦那綠眸展露鋒芒之後,他第一個目的,就是儘快弄一撥人去對付那綠眸,看看那綠眸是不是那墮落觀道子的真傳。他費盡心思調了那麼多玄甲和修行者給謝晚用,讓謝晚去對付那綠眸,我現在都是可以肯定,那謝晚應該是墮落觀隱道子之一,墮落觀的人當然應該更容易看清這綠眸用的到底是不是墮落觀的法門。”
若是裴雲蕖在此,聽到六皇子這樣的判斷,必定會佩服得五體投地。
僅憑猜測皇帝的心意,竟然就猜準了謝晚的身份。
“可是咱們這老子第一個算計就落空了,花了這麼大力氣,冒著被長孫氏抓住小辮子和借題發揮的風險,卻看了個寂寞。”六皇子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你不是和我說,那謝晚直接就跑了,什麼綠眸都根本沒出手,還有那一百具青冥甲居然被一些火器燒得哇哇叫,丟盔棄甲,而且那四耳妖貓在這個時候又出現在他和高求實的面前挑釁了一番,他豈不是更加要吐血?”
安興公主忍不住好奇道:“那四耳妖貓又是怎麼回事?”
“那貓有意思。”六皇子嘿嘿一笑,道:“那貓就是上一代墮落觀道子養的,似乎貓都練了什麼法門,開了一點靈智,而且也不見老死。那貓其實很厲害,八品修行者都追不到它,但它膽子特別小,它的主人如果不在城裡,它不知道躲到哪個地方,誰都見不著它,但每次只要它的主人到了城裡,它每次必定出現在城裡一些最厲害的人物面前,耀武揚威一番,意思是你們平時這麼厲害,但又能奈我何?安興你想想,我這冤大頭父皇費了老大勁去確認那綠眸的身份,結果那一百零八玄甲士派出去了,正主卻已經在了長安,他要是沒那麼心急,晚兩天整這事情,他都不用費勁了。明顯那綠眸不是墮落觀道子的傳承。現在可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安興公主眉頭微蹙,道:“這四耳妖貓出現,就意味著墮落觀上代道子的傳人已經在長安,那父皇確定綠眸還在幽州,那便可以斷定那綠眸肯定不是墮落觀上代道子的真傳,那會不會存在另外一種可能,墮落觀上代道子還活著,來長安的是墮落觀上代道子,或者說上代道子也不只一個傳人,那綠眸只是其中之一?”
“我對墮落觀沒有我父皇瞭解,但既然我父皇覺得墮落觀上代道子已經死了,來的肯定是他的唯一真傳,那麼我想他一定是有確鑿的證據支持他這樣的判斷。”六皇子沉吟道,“他應該確定墮落觀上代道子已死,而且確定上代道子應該只有一名真傳。”
“這幾日我也聽說四耳妖貓出現了好幾次,父皇已經動用所有暗衛和密探瘋狂搜索和清查這段時間進入長安的所有人。”安興公主點了點頭,“那照你這說法,父皇比任何人都確定墮落觀上代道子的真傳已經在長安城裡活動。”
六皇子微嘲道:“我爺爺到了登基做皇帝時,自身的修為也是絕高,那些無名道觀的八品就算殺到他面前,他就算應付不了,脫身可能沒問題,但我父皇哪裡有我爺爺厲害,所以我爺爺不怕墮落觀修士,但我父皇心中肯定怕得要死,他用這一百零八具青冥鎧是一石二鳥之計,確定綠眸身份的同時,他想要看看青冥鎧多了之後,是不是真的能夠圍殺八品。”
安興公主心中一動,道:“我聽說這青冥鎧是他一手炮製出來的。”
“那是費了他相當的心血,內心恐懼的結晶之物啊。”六皇子嗤笑出聲,“最近這二十年,我大唐其餘玄甲都沒有多少長進,那是因為最厲害的那兩座工坊都按照他的意思,將心血都用在了這青冥鎧的研究和製造上。這青冥鎧求量,製造工藝和材料,一開始追求的就是能夠大量製造。而青冥鎧的最顯著特色,就是聚集的青冥鎧越多,對修行者的真氣就越是有壓制作用,所以這青冥鎧從一開始,就是針對那種強大的八品修行者。一百具不行,就三百具五百具,汪洋一樣淹死這八品修行者。他派出去這一百零八具青冥鎧,就是因為那綠眸身邊肯定有八品,他心中肯定做過判斷,覺得這一百零八具青冥鎧是行的,若是不行,那接下來也可以針對性的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