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我知道,我只是有那麼一瞬間,非常卑鄙地想過。康叔,想一想不犯法,二十四小時當正人君子,有一秒鐘的心猿意馬,就當獎賞。但是,也只能到這裡了。”









商邵捻滅煙:“唔該嗮,多謝你聽我談心。”









“你去哪?”康叔對著他背影喊。









商邵的背影已快融入夜色,沒回頭,只是半抬起手,揚了揚兩指頭。









“劃會船。”









康叔忘了,他也忘了,今天把人帶回來,原本是要好好道歉的,為之前的借錢、莊緹文身份的隱瞞,還有過去五天的沒有去哄她的遲鈍。為了哄人,他費了一點心思。









這點心思現如今放在次臥的茶几上。









應隱在沙發上坐下,看著面前小小的扭蛋機。









那扭蛋機真的很袖珍,但精緻,精緻得像八音盒,透明玻璃罩中,一顆顆扭蛋親密挨在一起,琉璃色,在水晶等下反射著細碎的光。









應隱也沒洗澡,看著扭蛋機笑,笑了半天,並起雙膝,將臉埋了進去。









他還記得她一不開心就會玩扭蛋。









小時候玩不起,長大了才玩,是時過境遷的補償,遲到的撫慰。









如果他現在在這裡,會不會倜儻地站在一旁,單手插兜,紳士地問一句:“應小姐,聽說玩扭蛋,能讓你開心起來?”









應隱不知道是笑還是哭,臉上是笑的,眼眶卻很溼潤。









她伸出手指,撥了撥那上面的發條。









傳來一陣機括轉動聲,嗑噠一聲,小小的洞口,滾下一枚琉璃圓球。









應隱撿起,盤腿坐在沙發上,深吸一口氣,滿面微笑地將它轉開。









一枚鴿血紅的寶石,沉甸甸地落在她腿間。









方形的,大約有5克拉,太正的紅色,就算在佳士得,也是佳品。









應隱的笑容怔住,掂在指尖,對著水晶吊燈的燈輝看著。









那切割的邊角,折射碎光晃人眼。









她傾身,將它放在茶几上,又扭出一枚。









黃色的梨形鑽。









粉色的冰糖鑽。









祖母綠的圓鑽。









剔透的透明鑽。









……









她轉著,拆著,一枚接一枚,一顆接一顆,在黑色茶几上,五顏六色地排成一行,兩行,方陣。









啪嗒一下,一滴眼淚落上去,暈開,與這些寶石格格不入。









應隱跪坐到地毯上,又哭又笑,緊緊抿著的唇裡流滿眼淚。









不知道開到第幾顆時,一枚藍寶石落了出來。









是戒指。









被鑲嵌四周的透明鑽石託著,如眾星拱月。









應隱猝不及防,呼吸止住,心口一片冰冷,眼眶卻越來越熱。









她終於再難控制,狼狽地嗚咽一聲,哭出聲來。









這是他帶她買的第一枚戒指,他用這枚戒指留住了他們的那個夜晚,用這枚戒指從宋時璋護住了她,用這枚戒指強行續寫了他們的之後。









她賭氣地還給了他。









他說他丟了,她不要的東西,他也絕不會留著。









可是它現在出現在這裡,熠熠生輝,華貴純美,像海洋的一滴眼淚。









應隱鬼使神差地將手指套入,垂著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但她的眼淚太多了,眨也是淚,不眨也是淚。









下一秒,房內身影跌撞。









她蹲坐太久,腿那麼麻,跌跌撞撞,踢到茶几一腳,臉色痛得一邊,但腳步並未停下。









從二樓奔下,如夜風奔襲,急切溫柔。









康叔正撐開一把傘,詫異道:“應小姐,你還沒休息?”









“商先生呢?”應隱用掌心抹掉眼淚,好讓自己視線重返清晰。









“他在那邊划船。”









“我去找他!”









“哎——”康叔沒來得及叫住她,年邁但中氣的聲音落在她身後:“要落雨了……”









外頭真滴著雨。









那夜風是暖的,雨水也是暖的,很緩慢、很稀疏地落在草木間,很久才落一滴在應隱的臉上。









她跑得飛快。









可是河道曲折,步道在花叢灌木間蜿蜒,彼此之間隔著距離,漸漸通往不同的方向。









他玩皮划艇的習慣,是在劍橋唸書時留下的,那是他獨處的時刻,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河道單獨靜謐地掩藏在樹林間,兩側荊棘花叢盛開,泥土在雨水下鬆軟。









應隱凝神靜聽著槳板攪動水流的聲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上灌木叢。









雨勢更大,讓她腳下變得泥濘。









她抿著唇,任由雨水淋透他,也不願意開口叫一聲。









只要不叫他,就會在下一秒迎來轉機,看到他,遇到他,撞進他懷裡。









她跟自己打著這樣倔強的賭。









應隱從沒在這園子裡深入過這麼遠,









這裡黑黢黢的,靜悄悄,路燈很高地懸在頭頂,將灌木間的陰影照得可怕。山林間,有風聲,雨聲,以及夜晚活動的鳥叫聲。









她一個能把鬣狗聲聽成鳥叫的人,這時候是無知者無畏,是飛蛾撲火。









高山榕快有十二三米高,黃色的果子啪嗒一聲落下,正正好好砸在應隱頭頂。









“啊。”應隱痛得情不自禁叫一聲,兩手捂住頭頂,蹲下身來,一邊淋雨,一邊哭,一邊充滿委屈地揉著。









商邵猝不及防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雨下得太大,他在半道停了船,取坡上岸,正要越過灌木去步道時,看到應隱蹲在花影樹影間。









“……應小姐?”商邵喉結滾動,有些遲疑,念她最初的稱謂。









應隱站起身,手從頭頂挪開,黯淡的燈下,她渾身溼透,滿身狼狽,臉上落滿雨水。但她用力抹一把臉,蒼白的臉上安靜著,有一股倔強,有一股堅決,有一股接受一切的平靜。









「是的,我知道前路如此,我也要去。」









商邵一句話也沒說。他們就這樣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地望著彼此。









深夜的雨,落在芭蕉和天堂鳥的葉上,噼裡啪啦地交織出夜裡混沌的一片。









雨很大,她迎著暴雨,驀地跑向他。









短短几步,他用力、沉穩、緊固地接住。抱住她的力道,幾乎要把她的腰折斷。









應隱攀援著他的肩膀,他捧著她的臉,分不清是誰更急切,更主動。









他們不顧一切地吻上。









襯衫緊緊地貼在身上,應隱那件白色的,幾乎成透明。









商邵不僅吻她的唇,也吻她的額,吻她的眼,吻她的頜面,吻她的頸。他的吻比雨點落得更密集。









應隱解他襯衣的扣子,自領口至下,黑色領帶被她抽走,落在灌木上。









她自己又能整齊到哪裡去,櫻粉色的胸衣一半露在外面。









“應隱,說你喜歡我。”商邵折著她腰,眉宇間全是雨水,雙眸中風雨如晦,“說你鐘意我。”









“我鐘意你。”應隱一開口就帶著哭腔和鼻音,她大聲說:“我鐘意你,商先生,我喜歡你,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比你喜歡我更早地喜歡你,我想跟你交往,我想被你喜歡,被你親吻,被你珍重,我想維港的煙花是你為我而放,我喜歡你,喜歡到害怕你喜歡我。如果你也喜歡我,我要怎麼辦?”









她幾乎是號啕大哭,兩手無力地揪著他的領口,“我已經這樣了,如果你也喜歡我,我要怎麼辦?”









商邵摟著她的手臂緊了又緊,幾乎將她一副骨頭摟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