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延 作品

第20章 020





“沒怎麼選,也沒覺得自己這專業高尚偉大。”李溪藤抹了下嘴邊沾的啤酒:“但你不覺得搞教育這事,挺酷的嗎?”




譚奇老實巴交地搖頭:“不覺得。”




李溪藤聳聳肩。




“我就是,比較納悶,你當時為什麼選教育啊?”怎麼看李溪藤也不像是未來會搞教育的人。




“這麼想知道?”她問。




“嗯。”譚奇點頭。




“那行吧。”李溪藤抬起手,舒適地伸個懶腰:“其實你看我這樣,也知道我不是能讓老師待見的那種學生。”




鐵桶裡的火還在遠處劈里啪啦地燃燒,竄出些火星子隨風飄,李溪藤笑,回憶起來:“我初中時,是在一個不太好的中學,升初三的時候,臨開學前我奶奶去打麻將,被人騙,把我爸媽那年寄過來的錢都輸沒了。”




她笑笑:“那會成天跟老太太吵架,她說沒錢就不上,我那個時候學習也不好,就真打算不上了,後來這事被我當時的班主任知道,她拿自己工資把我那學期學雜費亂七八糟的全付了,叫我以後工作了再還,之後我高中畢業賺的第一筆錢拿去還她也沒要。”




“要不是她,我挺難想我現在是什麼樣的,這也算是我想做這行的最初的一個原因,我是真覺得挺酷的。”李溪藤嘆口氣:“當然,我說它沒什麼高尚偉大,也是因為咱們都上了這麼多年學,什麼樣的老師也都遇到過,這個詞不該直接籠統概括在一個職業上。”




“比如?”譚奇蠻感興趣。




“比如?”李溪藤捋下頭髮,抱臂往後靠,又嘆了口氣:“比如我之前有一任同桌,她在學校裡跟我犯花痴,說瞧見班裡一男的抽菸有多帥,結果沒幾天我抽菸被她給撞上,她扭頭就給我舉報了。我挺不服的,跟她在辦公室爭論起來,那班主任也不太正常,真就只罰我一個,說女孩要有女孩的樣子。我挺納悶的,香菸售賣從沒標過禁止出售女性,說我是學生抽菸不合適可以,說吸菸有害健康也成,跟我扯女孩要有女孩的樣,我挺納悶的,女孩該是什麼樣?”




趙炎雙手枕在後腦勺,往後躺,挑下眉:“想成什麼樣成什麼樣。”




“對,想成什麼樣成什麼樣,這件事只能算個小小的縮影。”李溪藤看著燃燒的火苗:“所以我沒覺得哪個職業高尚偉大,就說教育這一行,隨便了解一下,就知道沒師德的有,不公正的也有,甚至人渣和垃圾也有,被讚揚從來不是職業,而是在這個職業裡認真敬業的人。”




譚奇:“你也想當這樣的人?”




“不是,我沒這麼偉大。”李溪藤笑著伸懶腰,語氣隨意:“但我想跟我以後的學生說,女生生理期沒什麼好羞恥的,衛生巾不是什麼難堪見不得人的東西,也是可以被光明正大拿出來的物品。青春期不論男孩女孩,生長發育身體有變化都很正常,對異性產生好感也正常,不該是件要被拿在大庭廣眾下批評詆譭的事。也想告訴我高一那班主任,女孩子大中午不吃飯去洗頭,是注意衛生,不是想勾.引男生。”




李溪藤說完,桌上沒人開口,就剩風吹的聲,木頭劈里啪啦的燃燒,譚奇舉起杯裡的酒,敬她:“姐,你是真有點帥。”




“還成吧。”李溪藤挑下眉。




過了會,李溪藤去到一旁烤肉串,趙炎過去幫忙。




譚奇:“真牛逼,剛才那段話該錄下來給張樂聽聽,瞧他那點破爛格局。”




陳黎撇撇嘴,笑:“該他臉疼。”




談屹臣倒沒太多反應,撐著腮看偷拆啤酒瓶的遲霧,喝兩瓶了還沒夠。




其他不談,隨便給人貼標籤這事原本就不對,而且他了解遲霧,她不怎麼愛跟人打交道,能跟誰交朋友,那對方身上一定有她欣賞的點。




他還記得初中那會,大家剛進入青春期,那個年紀的男生還不像上高中後,知道注重自己形象一說,有什麼想法知道憋著,那會挺多都嘴挺賤的。




當時他們班在上體育課,一個操場除去他們去打球的,其餘男生都是四處溜達。這個時候有個男生髮現班上有個女生來例假,褲子髒了。這女生平時人比較沉默寡言,沉默寡言在部分人眼裡打上等同於好欺負的標籤,幾個男生湊一塊鬨笑。




遲霧剛好在那練習墊排球,聽見笑聲,瞄一眼還不知道情況的女生,直接把手裡球朝那幾個男生打過去,男生們險險避開。




球打出去了,遲霧轉身朝那女生那走,還沒走到,另外一個女生也過去了,沒說什麼,大冷的天直接把外套脫下來遞給那女生圍上,回過頭還朝那幫男生豎了箇中指,自己穿著短袖扛了一節課。




因為這件事情,遲霧和脫外套那女生就認識了,有段時間還走得挺近乎。




後頭脫外套那女生談屹臣還在網吧遇到過兩回,大他們一屆,叫於澄,打遊戲菜還特喜歡拽,也不知道在拽什麼。




烤串熟了後,趙炎端過來。




譚奇:“我記得臣哥要學計算機對吧。”




談屹臣“嗯”了聲。




“你呢?”他問陳黎。




“醫學。”




“那咱們來敬一杯。”譚奇高舉酒杯:“來吧,敬咱們的高三。”




陳黎:“來,敬未來。”




趙炎笑:“敬咱們自己。”




幾人高舉碰杯,液體在瓶中輕撞搖晃。




風吹著,夜間的風比白日還大,遲霧往後撩下長髮,酒精有點上臉,微紅。




其他人喝的也不少,譚奇抱著酒瓶子:“草,真不敢信,我這真畢業了。”




之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坐在這,一起談論幾天後的高考分數,怎麼報專業,才後知後覺的緩過勁來,要跟這群人說再見了。




他問:“臣哥,你去南城大學對吧?”




談屹臣瞄他一眼,嗯了聲,點頭。




“那遲霧呢?”




“也是南城。”她開口。




“臣臣,我這成績指定沒法跟你一個學校了,到了大學得跟我小嫂子好好的知道嗎。”譚奇吸吸鼻子,臉頰兩坨酒氣燻出來的酡紅:“真捨不得啊,大學肯定沒你這麼帥的了。”




“......”




陳黎握著酒瓶子:“那天路上還有人找我要簽名呢。”




“得瑟什麼。”譚奇挺不爽:“我也被要過好不好。”




“我實話實說怎麼就得瑟了?”




“你就是得瑟。”




“……”




就在他倆罵罵咧咧的時候,另一側的桌底,談屹臣輕晃兩下腿,碰了下遲霧。




她側過腦袋微向上看,視線落到他臉上:“幹什麼?”




“咱倆一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