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了之 作品

第72章 72










屋裡一主兩僕吹著四月裡的暖風一個激靈,緩緩對視一眼。









那你們少將軍還挺會先禮後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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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錢堵住了鍾家人的嘴,還是剖腹取骨的威脅堵住了鍾家人的嘴,這日過後,姜稚衣當真沒再夢見過那些惡鬼。









只是這鬼神本是人的心事於夢境中的投射,安神湯驅散得了噩夢,卻驅散不了姜稚衣的心事重重。









那夜她問元策,他的仇是不是還沒報完,他避而未答,或許是不想再騙她,可他的不答其實也已經是答案了。









姜稚衣反覆思量著,有誰可以讓皇伯伯明知他犯下通敵重罪,卻也無法輕易撼動他,與之正面撕破臉開戰?









放眼大燁,這樣的人只有一個——河東節度使,範德年。









回想起正月裡,她跟隨元策離京那日,範德年與元策說的話:“可惜我要往東,沈小將軍要往西,往後一路註定背道而馳啊……”









當她還無憂無慮做著話本里的依依,那時的元策是不是已經在想該如何手刃範德年了。









可要手刃範德年,絕不像扳倒鍾家那般用些計謀手段便可,此仇要報,便是整個河西與河東為敵,結局一定是在戰場。









姜稚衣心裡裝著這些事,這日過後,時常去玄策大營給元策送午膳,用過午膳便留下來看他訓練新兵,待到夜裡與他一同回府。









四月下旬的一日,裴雪青聽聞她如今日日出入軍營,問可否帶她也去一趟。









沈元策忌日在五月,裴雪青打算過了他的忌日再回京,這些日子走了許多沈元策行軍打仗到過的地方,只剩玄策大營,因是軍營重地,擔心不便叨擾。









姜稚衣得元策點頭之後便帶著裴雪青一道去了軍營。









黃昏時分,姜稚衣與裴雪青站在演武場的高臺,看底下新兵操練著攻防戰。









士兵們按袖章顏色分為兩個陣營,在那座用以模擬作戰的城樓上下展開對戰,滿場煙塵滾滾,戰車疾馳衝鋒其間,廝殺聲、號角聲地動山搖,站在這閱兵的高臺上都能感覺到腳下陣陣顛簸抖震,真切得猶如親歷戰場。









姜稚衣一連來了十幾日,第一次看到攻守城戰,和裴雪青一樣震撼得睜大了眼,連飛沙走石撲面都忘了去撣。









眼看守城一方士兵數量遠遠少於攻城一方,姜稚衣奇怪地問一旁元策:“以少對多,這是不是有失公允?”









元策負手觀望著戰局,一面答她:“守城一方佔據地理優勢,實際作戰時,在攻城器械不突出的情形下,攻城方的兵力本就常常數倍於守城一方。”









“那若是攻城器械很厲害呢,守城方人又少,該怎麼辦?”









“保住士氣是決勝關鍵。”









姜稚衣恍然點頭,眼看攻城一方士兵登著雲梯爬上城樓,守城一方士兵眼疾手快往下傾倒鐵桶裡的黃水,被黃水濺到的士兵便被穆新鴻判定已無戰力,又問:“那鐵桶裡裝的黃水是什麼?”









“只是普通的水。”









“我知道這是普通的水,”士兵們訓練所穿鎧甲所佩武器皆是真刀真槍,但類似投石這等殺傷力大的器物是用輕巧軟物替代,想必這黃水也是同樣的道理,“我是問,在戰場上那是什麼水?”









“燒熱的金汁。”









“金汁又是什麼?”









元策偏頭覷她一眼:“你不會想知道的。”









姜稚衣撇撇嘴:“賣什麼關子,說給我聽聽嘛!”









“稚衣妹妹,金汁應當是——”一旁裴雪青聽著二人對話,附到姜稚衣耳邊悄聲說了兩個字。









姜稚衣臉色一變,再次望向城樓之上潑下的一桶桶黃水,胃腹一陣翻騰,拿帕子掩著嘴乾嘔了一下。









元策失笑,抬手去拍撫她背脊:“說了你不會想知道。”









“本郡主今日的閱兵就、就到這裡了,我去你帳子裡歇會兒。”姜稚衣朝元策揮揮手作別,捂著胃腹轉身往高臺下走去。









元策看了眼姜稚衣的背影,剛要轉頭拜託裴雪青,裴雪青已經抬腳往下走去:“我去顧著些稚衣妹妹。”









元策朝裴雪青點了下頭:“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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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裡,姜稚衣連喝兩盞清口的熱茶才壓下那陣嘔意,坐在元策的臥榻上緩了會兒勁,回想起方才裴雪青口中那句“糞水”,百思不解地問:“為何還要將金汁燒熱拿來退敵,這是冷是熱都挺噁心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