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4、打地鋪
雖然無法理解,但不妨礙去學。他極為聰穎,不然也不會學了短短三四年就考中案首。
偽裝對他而言已經是一件如同吃飯喝水般平常的事,靠著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從被崔氏老宅拒養的棄兒到頗受豔羨的秀才公,也不過是十來年的功夫。
至於下策,崔淨空漫不經心地想——把她鎖起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著,像養一隻貓狗之類逗樂的畜生似的圈禁起來,需要時再用。
只是未免太過粗暴,也容易在過程中出現差池。人是很脆弱的,倘若一個閃失,馮玉貞起了自我了結的心思便不妙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也決不會失手,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
*
馮玉貞一貫醒得早,此時天色仍是森冷的蟹殼青,她搬來這幾天雖然入睡快,醒來卻總有些許不適,今天脖頸又覺得有些刺癢。
前兩天是胳膊和手腕疼漲,以為是床不乾淨蝨子鬧得,白天攜著被褥去外面曬太陽,她還問小叔子有沒有類似的困擾,想幫他也順手曬了。
不料對方卻不明所以地彎了彎唇角,看了她一眼就拒絕了。
她挽好發,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髮髻,恍惚間回憶又湧上心頭。
崔澤在世時尤其愛送她簪子,自己打磨或是趕集時買,雖都不名貴,可她都很喜歡。最期待的就是丈夫手腳笨拙的為她親手戴上的時候。
穿過堂屋,鋪蓋疊好整整齊齊放在角落,崔淨空卻還是不見蹤影,馮玉貞推開被加固後結實不少的大門,晨起的霧氣便粘了她一身。
崔淨空還在院子裡,他抬手抱著一根削尖的木頭深深插在土裡,身邊是從林子裡新劈的柴火,環顧四周,整個一人高的木柵欄已經完成了大半。
磚房位於村落邊緣,住在附近的村人不多,倒是常有些商人旅客經過。沒有砌院子的外牆,房子直接坦露在外,自然增加了被劫的風險。
但是崔淨空住了這麼些年也沒動手添置,可見他一個人住時認為沒什麼必要,此番耗費功夫必定是為她的緣故。
馮玉貞心裡忐忑,只覺得自己實在麻煩了對方太多。拋開品行不論,崔淨空在她心裡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了。當官的和尋常百姓之間好像存在一道天塹,將前者劃分為一個普世裡更高貴的物種。
即使她不識字,也不懂什麼內閣權臣,卻知道日後的崔淨空決計比村人眼裡最大的縣令還要權勢通天百倍。
讓這種以後丫鬟僕從不知凡幾的貴人遷就自己,打地鋪做柵欄先不提,他們回來第二天,馮玉貞稍微起遲了些時候,醒來胳膊痠疼,邊揉邊朝外走,卻見崔淨空居然站在灶臺前生火做飯。
姿勢堪稱嫻熟,白濛濛的蒸汽打在他疏朗的面容上,平添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聽見腳步聲,他只回頭一瞥,好像沒看見她臉上驚愕的神情,只稀疏平常打了個招呼,讓她坐下吃飯。
而馮玉貞捧著日後權傾朝野、窮奢極侈的奸相親手為她熬的粥,第一回真正意義上的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