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79章 心機





 彷彿無事發生。




 退思堂




 康平剛收拾好陸縉換下的衣裳,一出門又撞上了陸縉,不由得一愣。




 陸縉臉上卻沒什麼情緒,步履從容的進了門。




 兩指捏著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只是,剛入口,他停頓了一下:“這是什麼茶?”




 “君山銀針。”康平答道,




 “君山銀針?”陸縉抬眼。




 “公子,有何不妥麼?”康平小心地問。




 陸縉捏著琥珀杯信手把玩著,許久,忽然笑了:“沒什麼不妥。”




 話雖如此。




 下一刻,陸縉笑意一斂,卻重重擱了杯子。




 咣噹一聲,茶水四溢。




 康平驚的眉毛跳了跳,趕緊上前想收拾。




 “出去!”




 陸縉按著桌沿,彷彿強壓著怒氣,握著桌面的指骨都泛了白。




 “是。”康平立即低了頭,將房門緩緩合上。




 門裡,陸縉雙臂撐在桌案上,閉了閉眼,眉間冷的像凝了冰。




 他早該知道的,不是麼?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江晚吟能為他隱忍蟄伏兩個月,必定是愛極了他。




 所以,才會在裴時序一回來立即便對他換了稱呼。




 一口一個陸世子,盡顯疏離,立馬便要離開。




 也正因此,她今日才會投入裴時序的懷裡罷。




 陸縉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世間萬物對他而言不過想與不想,要與不要。




 唯獨江晚吟是個意外。




 她突兀的闖入,誘他沉淪,到如今,將他原本規整的一切攪的一團糟,又要毫不留戀的抽身離開。




 她究竟,有沒有心?




 陸縉壓了壓眼皮,手邊的一張紙被他手心一緊,攥的皺巴巴的。




 彷彿江晚吟柔軟的衣裙,盡數揉皺在他掌心。




 ***




 水雲間




 許久後,裴時序拍了拍江晚吟的肩,扶著她站了起來。




 “你好好歇著,過兩日我再來看你。”




 江晚吟嗯了一聲,心裡卻亂糟糟的。




 再仔細留意,江晚吟忽發覺裴時序臉色青白,略帶病容,身體也比從前瘦削了許多,攏在寬大的大氅下,顯得愈發單薄。




 “哥哥,都這麼久了,你的傷還沒好麼?”江晚吟沒忍住問。




 “好了。”裴時序壓了壓眉梢,並不想多說,“只是近日下了雪,舊傷犯了而已。”




 江晚吟頓時心生愧疚:“那你好好歇著。”




 裴時序揉了下太陽穴,昨日受了衝擊,他的確不大好,需臥床幾日。




 江晚吟見狀,愈發憂心,又聽聞他並沒要丫頭僕婦,便道:“那明日我同舅舅一起去看看你。”




 裴時序自然說好。




 他今日是藉著看望老太太的名義進的府,同江晚吟從前又是兄妹,才進了內院。




 但並不好久待,見江晚吟無礙後他便仍是回了別院。




 ***




 昨晚,書房和壽春堂陸縉皆讓人封了起來,故而,雖然裡面鬧得厲害,其他院子裡的人卻並不知情。




 第二日一醒,眾人才得知江華容已經被休了,當晚便由忠勇伯帶了回府,皆唏噓一聲。




 不過這位少夫人平時眼睛便長在頭頂上,除了一張臉,其餘皆乏善可陳,是以江氏被休一事雖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卻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壽春堂來了個同陸縉有三分像的人,讓人無端生了不少猜疑。




 陸驥對外只說裴時序是公府遠侄。




 但哪有遠客來,不安排住在府裡的?




 且長公主也怪的很,這客人一來,長公主便稱了病。




 有好事的便在暗地裡竊竊私語,竟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偶有嚼舌根的讓陸縉聽見,陸縉面無表情,讓人拖出去當著眾人的面生生打了二十板子後。




 從此,便是有猜測也沒人再敢宣之於口。




 不過那麼多樁事裡,最要緊的還要屬老太太的病,老太太年事已高,這回怕是難挺過去了。




 在這樣的緊要關口,自然也不好再商議婚事。




 是以眾人便很默契的暫時壓著,只觀望老太太的病症。




 不管江晚吟究竟是為什麼進的府,名義上她只是到家塾唸書的。




 縱然江華容被休了,家塾的課還有幾日,她也不好在最後關口放棄。




 且她的家說到底還是忠勇伯府,一回去便要面對如此勢力的父親,倒不如留在公府躲個清靜。




 幸而,家塾裡的小娘子們皆是明事理的,對江晚吟並無異樣,於是江晚吟便這麼不尷不尬的留了下來。




 只是,她和陸縉之間卻不一樣了。




 江華容被休之後,陸縉也快去綏州赴任了,是以他並未大費周章搬回披香院,仍是在前院退思堂住著。




 兩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卻話不過三句,又像回到了剛入府時一樣。




 陸縉不開口,江晚吟更是不知如何面對他,就這麼一日日地冷下去。




 這一日,江晚吟原打算和舅舅一起去看裴時序,提著湯出了披香院,走過園子時,一拐彎,不小心卻撞到了腳步匆匆的康平。




 “娘子小心!”康平趕緊往後讓了一步,方險險避開,又慶幸,“幸好,藥沒灑。”




 “藥,誰病了?”江晚吟抬眼,




 “還能有誰?是咱們公子。”康平咕噥道。




 這也不能怪他,他跟在公子身邊這麼長時間,也算見證了他們的一點一滴,公子對這位小娘子那時當真用了心的,可結果呢?那姓裴的一回來,江晚吟便要跟他走了,置他們公子於何地?




 江晚吟一聽陸縉病了,微微蹙了眉:“姐夫怎會生病?”




 康平揣了揣手:“娘子,咱們公子便是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這幾日又是去壽春堂侍疾,又要安撫長公主,還有紅蓮教的案子,再加上三月期將至,公子馬上又要赴任綏州,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樣都得他來,可不是生生給累病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