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77章 相爭



 處置完顧氏和江華容,忠勇伯望了眼站在陸縉身旁亭亭玉立的江晚吟,心思又活泛起來,看向長公主道:“華容是有錯,但說到底,阿吟已經是世子的人了,敢問公主,她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遭了這種事,往後又該怎麼辦?”


 江晚吟眼睫倏然抬起。


 父親話裡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沒了長姐,立馬又要把她送進來。


 江晚吟只覺得渾身惡寒。


 她的確愛慕陸縉,但剛剛為了不愧對哥哥,也為了徹底放下一切,她當著他的面已經坦白一切。


 即便後來哥哥沒死,即便她的報復都是白費功夫,她終究還是騙了陸縉。


 更別提,哥哥還是他的私生兄弟。


 事已至此,她已經不奢求陸縉能原諒。


 更不想他接著被伯府設計。


 他這樣清貴的人,憑什麼一次次被拖入泥沼?


 於是江晚吟攥著手心,直面父親:“我也有過錯,父親不必替我委屈,陸世子不追究我已是開恩,今日過後,我自會離開。”


 一句“陸世子”,分的清清楚楚。


 陸縉眼簾一掀,眼神冷到了底。


 果然,裴時序回來了,她就要頭也不回的離開麼?


 江晚吟卻渾然不覺。


 “三丫頭,你莫要犯蠢!”忠勇伯伸手拉了拉江晚吟,壓低聲音,“陸縉分明對你有意,你便是做不成繼室,做個貴妾也是使得的,且你已經失了身,你以為除了他,你還有什麼好去處嗎?”


 江晚吟皺了皺眉,厭惡更甚緩慢卻堅決的掙開了忠勇伯的手:“父親當真是為我好麼,還是別有所圖?”


 “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是為了你還能為誰?”忠勇伯惱羞成怒。


 “女兒?從前養在青州的十年我不是你女兒麼,怎麼不見父親你關懷一句?”江晚吟淡淡地反問。


 “你……”忠勇伯噎的說不出話來,“不識好歹,你年紀太小,不會懂,此事趁熱打鐵,必須趁今晚定下來。”


 說罷,他竟要拉著江晚吟去找陸縉,當面問他。


 江晚吟實在惡極了父親這副攀權附勢的嘴臉,其實,從事發至今,她壓根不敢去看陸縉的臉。


 生怕從他臉上看到一分一毫的失望。


 江晚吟難堪至極,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裴時序忽然站了出來,伸手攥住了她手腕。


 “阿吟,我娶你。”


 江晚吟一怔,看向裴時序。


 事實上,她和陸縉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哥哥。


 “哥哥,你不用因愧疚娶我,一切都是我自願幫你的。”江晚吟輕聲道。


 “我不介意,阿吟。”


 裴時序看著江晚吟垂著眼的樣子,只有無邊無際的愧疚。


 這大概就是報應。


 他攪亂了國公府,休了江華容,氣病了老太太,的確是為早逝的母親出了口惡氣。


 但也親手把最珍視的人推了出去。


 親手造成了她這麼多日的隱忍和委屈。


 阿吟,你若是知道這一切的真相,會不會恨極了我?


 裴時序看著江晚吟,聲音溫沉:“我娶你,阿吟,讓一切都回歸正軌,你本來就該是我的妻。”


 江晚吟心中卻一陣恍惚。


 經歷了這麼多,隔著這麼多愛恨,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陸縉坐在左上,看著兩人並肩而立,面色平靜,手中的杯子卻一點點攥緊。


 忠勇伯聽到裴時序的話,突然又想到他也是國公爺的私生子,他雖然身份比不上陸縉,但嫁過去,應當也能做正妻。


 忠勇伯也猶豫起來,刻意看向陸驥:“國公爺,這位是……”


 陸驥此時兩邊為難,平陽正欲與他和離,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提認親的事。


 但如此一來,又對三郎不公平。


 他試著看向長公主:“平陽,三郎和吟丫頭本就定了婚,若不是被二郎媳婦所害,他們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三郎既不介意,不如……”


 “被江氏所害?”長公主打斷。


 經過陸縉的提醒之後,她如今什麼情和愛都不想去管,也沒有心力去管,沒有情愛障目,她格外清醒,“剛剛當著我的面,這個人說起裴絮時面不改色,如此心境,如此膽識,他當真會被江氏所害,他當真只是來捐官的?我看,恐怕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你若是敢將他記在族譜上,我便向皇兄上奏讓二郎提前襲爵。你若是不信,不妨試試皇兄是更看重他的親外甥,還是你的私生子!”


 陸驥當即便住了口,他握著杯子抿了口茶,擱下時,白色杯沿上沾了一絲血跡。


 他如今的身子已經撐不了太久了。


 便是強行將三郎認回來,也無法庇佑他。


 倒不如讓他做個富貴閒人。


 陸驥用指腹悄然抹去杯沿的血跡,看向裴時序:“三郎,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不能傷了平陽和二郎。不進族譜,除此以外,你想要什麼,我都儘量彌補你,你可願意?”


 經過這一晚,裴時序對陸驥的反應並不意外。


 又覺得可笑。


 果然,二十年前是這樣。


 二十年後還是一樣。


 他們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裴時序心口冷極,唇角卻扯出一絲笑:“是麼,我什麼都不要,只要阿吟,國公爺可應允?”


 這一聲落下,陸驥尚未開口。


 不遠處,卻傳來杯子重重一放的聲音。


 是陸縉。


 沉默了一整晚,他一開口,聲音冷的像經冬的冰。


 “你想要就要?”


 四目相對,目光相撞之處彷彿有寒冰蔓延開。


 陸驥亦是察覺到了兩個兒子之間的爭鋒。


 他想調和,長公主卻冷冷地按住他手腕:“裴絮的兒子是你的兒子,我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


 陸驥只好又坐回去,目視著陸縉站起來,走到江晚吟面前。


 江晚吟亦是沒想到陸縉到了此刻還會為她站起。


 她回望著那道高大的身影,心口莫名一震。


 陸縉步履從容卻穩重,迎著裴時序冷冽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晚吟身後。


 不同於裴時序只敢虛虛的攥住江晚吟指尖。


 陸縉熟稔且自然的將手搭在江晚吟肩上,眼簾一掀,平靜地直視裴時序。


 “她已是我的人,你想帶走,問過我了嗎?”


 江晚吟一僵,被握住的肩膀處傳來令人發燙的熱意。


 緊接著,陸縉修長的手撩起了她垂在頸側的青絲,熟練的幫她掛到耳後。


 動作溫柔,卻不容她拒絕。


 江晚吟心口一顫,突然想起來一件要命的事,連忙伸手去捂脖子。


 但還是晚一步。


 裴時序已經看到了。


 他曾經連一根手指都捨不得碰的小姑娘,此刻,脖頸上烙著密密麻麻的吻痕,深紅淺紅層層相疊,一直,蔓延到了衣領深處。


 這還只是頸上,冰山一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必定更密,更多……


 在他們原本的新婚夜,他最愛的人,和另一個男人,瘋狂且肆意的親密過。


 這一切,還是他親手造成的。


 裴時序盯著江晚吟雙手都蓋不住的吻痕,雙目瞬間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