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47章 救人
陸縉當時覺得頗有意思,便縱著她胡鬧。
有時鬧得過了,又會冷一冷她。
有些事當時只覺得是尋常,但當將要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那些未曾宣之於口的在意。
鞭子一甩,他又加快了些。
巡檢司的人很快便陪著陸縉趕到了出事的巷子裡,國公府的馬車已經毀損大半,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護衛和幾個紅蓮教徒的屍體,一灘一灘的血漬浸透了青磚,撲面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你說,他們是乘馬車逃走的?”
下馬後,陸縉快速仔細巡視了一眼現場的車轍後問道。
“正是,我們在後頭策馬追著,拐過了金水河,前面便是三元巷,那兒是城東最繁華的地界,酒旗招展,菱歌泛夜,大大小小的巷子多的數不清,馬車一散,便追不到人影了。我們領著人挨家挨戶地查問,可都沒聽說過見著一群拿著斧鉞禪杖的人,也是怪了!”巡檢司的巡檢使回道。
“那屍體呢,可有找到什麼線索?”
“三具屍體都小心的查過了,這群人行事頗為小心,身上除了兵器什麼也沒帶,查了一圈一無所獲。”
“有沒有活口?”
“原有一個尚未死透,可我們尚未來得及審問,他便自己咬了舌頭,臨死前胡亂罵了一通,看著像是恨極了當官之人。”
“那就是說,線索全斷了?”陸縉皺眉。
鄭巡檢默不作聲,這便是他們覺得棘手的原因:“上回周主簿的案子也是,他被人當街拋屍,拋完之後那人便跟神隱了似的,遍尋不到。現在外面的人都在傳紅蓮教是彌勒下生,教中人會術法,能隱身……”
“什麼隱身,不過是故弄玄虛。”陸縉凜著眉斥道。
鄭巡檢立馬便閉了嘴:“那依您看……”
“他們必定是使了偽裝,尋常人家僱不起馬車,三五輛馬車進入同一家即便是高門大戶也是罕見,能讓人不懷疑又正大光明出入的唯有客棧,酒肆,勾欄這些人流密集,車輛來來往往的地方。”陸縉沉思了一番,“依我看,他們想必是藏在這些地方了。”
鄭巡檢也不是沒想到過這些地方,他又問:“可大人,即便人能出入,那些沾了血的兵器又是如何處置的?再說,京內無宵禁,街道上無論何時都有人,上一回是周主簿夫婦,這一回您夫人聽說也被打暈了,如此活生生的人他們又是怎麼悄無聲息的在鬧市裡把人給運進去的?”
陸縉亦是在想這一點。
兵器和人必定是被藏起來了,但何種藏法能堂而皇之在人前絲毫不惹人懷疑,的確是一個問題。
憑空猜是猜不出的,陸縉俯著身,又去查驗那些屍體,他們只要做了,即便再小心也會留下痕跡。
他一貫是個極愛潔的人,此刻卻不嫌汙血,細細地翻看著。
從髮絲到指縫,他目光銳利,一一地查驗,果然在一個屍體的指甲裡發現了一點似乎沒洗掉的彩色粉末。
他指尖拈了拈:“這是什麼?”
“好似是些硃砂、雌黃、蜃灰之類的顏料。”鄭巡檢忽然想到,“會不會,是這人作畫時不小心碰到的?”
“我知道。”陸縉自然看出來這是顏料,卻不贊同,“不是作畫,你看他的手,手上有一道厚繭,雙頰被曬的黑紅,一看便是苦出身,以他的身份應當不懂這些文人墨客的東西。”
鄭巡檢頓時汗顏。
他們這些人能進入巡檢司的人不是靠蔭庇,便是靠科舉,家境皆不算差,在查案時自然而然便從他們自身的見識出發,鮮少能如陸縉一般心細,明明出身一等一的高,卻還能注意到底層人。
“你們再想想,普通百姓尋常做什麼行當能接觸這些東西?”陸縉問道。
一群人便犯了難。
有人說糊燈籠的,有人說扎紙鳶的,還有人說是陶匠,塗彩繪不小心沾上的。
但這些皆是小本生意,十幾人一同出現必然會惹人注意。
“不對。”陸縉一個個打斷。
局勢正膠著的時候,有個經常逛勾欄的湊過來看了看,很沒底氣的道:“我看著……倒有些像那些戲班子臉上抹的花臉。”
陸縉捕捉到了“戲班子”三個字,眼簾一掀,一通百通,腦中的猜測頓時串了起來。
對,戲班子。
戲班子出門常常用紅木箱子裝戲服,正好可以拿來裝兵器和藏人。
人數也多,剛好方便偽裝。
又是去勾欄那種熱鬧的地方,便是三五輛馬車同時停下來也不會引人注意。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們能做的一絲痕跡也不留下。
陸縉撣掉指尖的粉末,站起身沉聲吩咐道:“五人一組,分頭去查,將城東的勾欄裡的戲班子全都查一遍,天亮之前必須查完,有任何異常立即通過望火樓傳信。”
“是。”
巡檢司的人立即領了命,動作利落的散了開,陸縉亦是親自帶了一隊人去查。
然而上京自古繁華,光是城東金水河兩岸的勾欄酒肆便有二三十處,相距又遠,一處一處的查訪著實費工夫。
天上的星愈發淡了,連月亮的彎勾都漸漸隱沒在天際。
後半夜,霧濛濛的又下起了雨。
搜查了十幾家之後,五更的鼓角一敲,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流言已經漸漸散了開,連街邊賣菜的小攤販都在竊竊私語昨晚紅蓮教的事,然長街上的望火樓卻無一處有動靜。
陸縉臉色越發的沉,走到了一處名叫迎春樓的勾欄裡。
時候已經不早了,若是這一家再沒有蹤跡,希望便愈發渺茫。
***
這一晚,除了陸縉,國公府亦是無人能安眠。
從壽安堂回來後,江華容被長公主暫時關在了披香院裡,無處走動,又氣又急,質問道:“我都已經回來了,他竟然為了江晚吟棄我的名聲於不顧,郎君當真在在意我這個妻麼?”
“郎君大約是為了賣官的事生您的氣,等氣消了便好了。”孫媽媽勸道。
“生氣?他便是氣我,難不成連公府的名聲也不要了嗎?我看他就是捨不得江晚吟,他們一定揹著我早就勾搭上了 !”江華容甩開孫媽媽,恨恨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