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八十六回:壓抑的瘋狂

 平靜的一天過去了。回家的路上,梧惠與莫惟明在公寓門口相遇。看到他的時候,胳肢窩下還夾著幾本厚重的、褪色的書。她問莫惟明昨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答曰:不記得,深更半夜了吧。梧惠又問他有什麼收穫,他說了什麼九結八苦、七情六慾、五蘊四諦、三毒二取之類的。反正梧惠聽得雲裡霧裡,一句沒懂。而且莫惟明的語速是那麼快,語調又那麼麻木,像是把這些文字記錄死記硬背,都刻在了腦子裡,卻尚不能完全理解其意。

 梧惠還想打聽點什麼,他反而急著回家,繼續琢磨那些文字了。真不知道這傢伙今天上班時是什麼狀態,有沒有把手術刀落在病人肚子裡。

 週二來了,上午還算平靜。啟聞沒有回來,也不知他有沒有采訪到睦月君,反正到了下午也不見他的影子。直到快下班的時候,才有個同事過來,對梧惠說:

 “門口有人找你呢。”

 “誰呀?”

 梧惠通過觀察同事的眼神,判斷出這可能是一位熟人。但她一時想不起還能有誰。

 “嗯……就是上次的那個,你弟弟,是吧?”

 “我弟?”一秒的猶豫後,梧惠猝然回神,“這、這個——就說我不在!”

 壞了,莫恩找上門了。她跟著莫惟明,把那些瑣事調查得太過深入,竟把如月君的囑咐忘在了腦後。她一陣懊惱,覺得自己確乎不負責任。雖然沒有正式做出承諾,她還是感到難以擺脫的愧疚。她還沒做好直接與莫恩坦言的準備,只得先做推脫。

 同事有些遲疑:“這樣真的好嗎?你們,是吵架了嗎?”

 “不、不是的。就是他帶來了很多麻煩的消息,我……我很困擾。我回頭會給你們解釋的,這次就先拜託了!就說我不在!我、我出外勤了。”

 這位同事,並非辦公室裡最八卦的那位。他雖然感到不小的困惑,但還是點頭答應了。生怕出什麼意外,梧惠連忙跑到走廊,繞到正門的窗邊往樓下看。門口站著的的確是如月君的身影。炎炎夏日,沒有任何人覺得他的圍巾是那樣反常。

 梧惠親眼見著同事給如月君說了什麼。他沒有反應,只是盯著同事看。看同事的樣子,好像有些不適,便轉過身回到報館。於是如月君也不再等待,背過身離開了。

 某一刻,他突然回頭,似是看到樓上的梧惠。她猛地躲開,將身子緊緊貼在兩窗間的牆壁上,祈禱如月君沒有注意到她。

 冷汗劃過額頭,梧惠寬慰自己,那麼遠,應當是看不到的。

 然而,當梧惠終於回到自己家門口時,無端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原因,她不知道,但也不是很想知道。這便是所謂的第六感了,按照之前他們說的,似是和魂魄什麼的有關。不過這不重要,她只想知道這種違和從何而來。

 最好別是家裡。這麼想著,梧惠將鑰匙戳進鎖眼。可怕的是,那種不安加劇了。因為她隱約感到了一種微妙的阻滯,就好像,鎖眼裡殘留了少許某物的碎屑。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並不影響使用——但確實存在。近日沒有下雨,鑰匙與鎖並不容易生鏽。

 她硬著頭皮打開門,第一件事便是拉了燈繩。客廳亮起來的那一刻,她稍微鬆了口氣。沒什麼異常,但也不能大意。如果真有人入室行竊,還不確定對方是否離開。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在廚房、臥室之類的地方。上次,還是墨奕那傢伙從窗裡鑽進來。可這次不是,這次的人顯然是對門操作了什麼。這更值得害怕了——梧惠經常覺得,人比鬼怪更嚇人。

 梧惠看了看其他房間虛掩的門,一時想不起自己離開時究竟有沒有關過它們。她有點後悔就這麼進來了。她現在有一種衝動,就是轉身就跑,離開家,到樓上去拍莫惟明的房門求助。再怎麼說是個男的,就算那細胳膊細腿可能還不如自己有勁兒,好歹長得高,稍微嚇嚇對方。再不濟,出什麼問題自己還能躲他身後。

 就這麼辦了。她做出決定,不假思索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