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才 作品

第1035章 當代梟雄

於是,他開始打聽緣由。

原來,在工匠和流放犯中流傳各種版本的陰謀論。

譬如弗奧科諾諾維奇道貌岸然,不願意讓任何人富有,便限制了各階層收入,讓他們恰好花光了錢財,讓他們永遠幹活。

譬如他會讓一些來路不明的傳染病患者,在人群中逗留,故意傳播疾病,再讓醫生為其診治,以此來邀買人心。

譬如為了保存流放犯的體力,防止他們流連女人的肚皮,便散播梅毒,讓他們不敢招惹那些賣身的女人,以此來讓犯人竭盡全力的幹體力活。

這些流言往往恰到好處,都是北島很普遍的情況,說有也可以,說沒有也罷,誰也解釋不清楚。

但流放犯和工匠更願意將自己的窮苦,歸咎於這些“陰謀”上。

黑田利良聽了內心悚然。

好他媽歹毒的手段呀。

說起弗奧科諾諾維奇和北島沙俄當局,工匠和流放犯破口大罵。

說起趙傳薪和維和局,他們語氣溫柔,聲情並茂,臉上帶著神聖的期待:“趙傳薪大人好啊,榮耀歸屬主宰一切的聖主和趙傳薪大人。趙傳薪大人今年建兵營和部分民宅,明年會建更多。他保證,我們賺的錢足以買這些漂亮、結實、乾燥、暖和的磚瓦房,再也不受雨雪侵蝕之苦。一家人住一棟這樣的房子,想想看,房子,女人,孩子,牲口,庭院花園和菜地,這趕得上在陸上的生活了”

黑田利良聽了,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在內心冷笑。

果然,他看這些工匠幹活一直到晚上。

他發現,這些工匠每當累了,想要休息的時候,看一眼不遠處立著空心廊柱的石頭堆砌的酒館,和旁邊的百貨商店、餐廳以及成衣鋪子,他們身體就會被注入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能量,起身繼續幹活。

到了晚上,監工來了。

監工是維和局執行官列維坦的人,他們檢驗今天的進度是否合格,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工匠們在一旁點頭哈腰。

等監工驗收完,結賬後,這些工匠和流放犯歡天喜地的離開。

有人去成衣鋪子買新衣裳,有人去餐廳吃大餐,更多的人則一頭鑽進酒館裡。

黑田利良跟著白天的工匠,工匠目的地很明確酒館。

工匠對黑田利良說:“這就是薩哈林的巴黎,不乏謀生之道,也是交朋友的場地,喧囂熱鬧,你可以喝上一杯解解乏,也可以在賭桌上試試手氣,錢多的話,摟著你們日本的藝伎,她們的身體比我們俄人女子更柔軟,美妙極了”

黑田利良不動聲色,跟著他進了酒館。

他要給工匠點一杯伏特加,工匠卻說:“這段時間,我喝慣了一種叫做龍舌蘭的燒酒,您還是幫我點那個吧。”

黑田利良也嘗試了一下,感覺喝不慣。

當這些流放犯和工匠下工,酒館頓時熱鬧起來,人滿為患。

賭桌被佔滿,酒桌滿坑滿谷,就連空地上都摩肩接踵。

天知道怎麼把水曲柳這種“桀驁不馴”的木材造成了吧檯桌面,紋路清奇。

吧檯上還有點歌機,10戈比一首曲子,不算便宜。

但唱片很多,卡在一個木槽裡,點什麼歌,日本酒保就會嫻熟的找出來。

角落裡的荷蘭式火爐沒有點火,因為光是人呼吸出的熱氣,就讓這裡穿不住短大衣。

此處的藝伎和日本國內不同,她們沒有將臉塗的跟鬼一樣白,牙齒也沒有塗黑,臉上反而要塗一點點紅色暈染開,讓自己顯得健康。

她們的嘴唇塗抹一種口紅,這種口紅鮮而不豔,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據說這種口紅在旁邊的百貨商店有賣,價值不菲。

她們穿著光鮮的和服,踩著高跟鞋,邁著小碎步,身上散發出各種香氣,總是掛著由衷的笑臉穿梭在人群中,對毛子而言充滿異域風情。

但未經允許,沒人敢對她們上下其手,因為酒館裡有護衛虎視眈眈,搞不好要挨鞭笞。

有一個賭桌圍滿了人,黑田利良望去,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原來桌上的幾人他都熟悉。

維和軍訓練士官佐藤正義,維和軍連長能成文,維和軍執行官列維坦,北島的背叛者波亞爾科夫,還有黑田利良的老熟人,律師江濤六

這些人聚在一桌,玩一種底層毛子才會玩的什託斯紙牌遊戲。

他們每個人身前,都堆滿了盧布銀幣、日本銀元、鹿崗鎮女將錢還有一種漂亮的紙幣。

數目之大,令人咋舌。

黑田利良看見江濤六贏了,就敲響旁邊的鐘。

酒保見了,就去江濤六那裡拿錢,並扯脖子高呼:“江濤先生贏了38盧布,這一輪由江濤先生請!”

酒館內頓時歡呼起來,但並沒人感到驚奇,除了黑田利良。

他眉頭皺的更深了。

在他印象裡,江濤六是個莊重到一絲不苟的律師,怎麼會幹出這般浮浪而敗家的舉動?

當酒保喊完,酒館內狂熱起來,其它賭桌的賭徒的錢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肆意揮霍那都是他們白日裡辛苦賺來的。

工匠告訴他:“這座酒館還是太小了,旁邊正在建另一個更大的酒館,據說有迴風構造的通風結構,傢俱都是維也納式傢俱,地板要刷漆,外面的牆會塗成紅色,人們可以晝夜不停的狂歡,真是人間天堂。”

黑田利良心想:我看倒像是人間地獄。

很快,那邊的波亞爾科夫將身前的錢輸盡,他一推撲克牌,意興闌珊道:“不玩了,沒意思,今天上帝不站在我這一邊,明天再繼續。”

於是牌局便散了。

黑田利良急忙和工匠告辭,緊隨江濤六而去。

“江濤君,等等。”

江濤六回頭,見是黑田利良便駐足等待。

“黑田先生,有什麼事麼?”

“你為什麼要賭錢?”

江濤六面色嚴肅道:“黑田先生,我現在為趙先生工作,不方便透露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