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下海潮
“流失那麼多老手和骨幹，能夠保證那些項目能夠有序推進就不錯了，還加速……我加他老母啊！”
蹦出一句從港臺電視劇裡學到的口頭禪後，張健君翻了個白眼：“更要命的是，就算我們這邊可以豁出去，24小時加班加點地推進工作，但是市裡和縣裡那邊不成啊……那邊的人員流失情況比我們這邊還要嚴重！”
“年前我去跑陵縣水利局辦荒灘治理開發和水土保持方案審批的時候，他們的規劃建設與水土保持科好歹也有二十五六號人……可結果呢，大前天再過去，整個科室就只剩下十七個人了！”
又是重重嘆了一口氣：“規劃建設與水土保持科已經算是水利局比較吃香的科室了，連他們都這樣，那麼其它科室呢？”
“反正我當時走的時候順嘴打聽了一下，他們的工程運行管理與水旱災害防禦科如今只剩下十四個人了……河湖管理與水政監督科更慘，只剩下十一個人！”
“在咱們德州這種黃河沿線的地區，水利局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單位了，連水利局的情況都如此，就更別提其它次一點的單位了！”
彈飛了一片落在下頜的藥材，小胖子有氣無力地吐槽道：“原本這些化工項目需要走的審批程序就多，計劃在今年上馬的項目也同樣多的一批，結果各市縣主管單位的人手又一下子少了那麼多，一個人都快被掰成三個人來用了……老大，你告訴我，我們還能怎麼加快工作進度！？”
聽著自家兄弟的吐槽，楊默歪過頭去，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92年的這次下海潮舉世聞名，其主力軍就是各地主管單位
的中基層工作人員，像齊魯這邊的情況還算是好的了，據說在一些中西部欠發達的縣域，部分科室跑的只剩下看大門的大爺。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當下行政系統的薪資福利遠遠無法跟後世相比，別說跟那些沿海城市裡發了大財的老闆比了，就連跟效益比較好的央企和國企比，都差了一大截……像向輝那種工作了七八年的秘書，連套房子都分不上，只能擠在筒子樓宿舍裡，放後世，你敢信？
偏偏行政系統很特殊，但凡能進到這個系統的，要麼就是有背景，要麼就是有能力……這個系統裡的絕大部分人，你可以指出他們身上的一大堆缺點，但唯獨不能說他們的能力差了。
所以，對於那些其實綜合能力很是不弱，但卻又過的很是不如意的中基層人員來說，既然環境已經放開了，老子憑什麼不能跑到外面去靠著自己的本事賺大錢，非要窩在這破破爛爛的辦公室裡餓著肚子受氣？
人生在世，各有所求。因此既然環境放開了，人家辭職下海，你也不能說人家有什麼不對。
只不過如此迅猛的下海潮，造成的影響是深遠而多方面的……最起碼，對當下的中原油田產業專業幫扶工作來說，是個非常大的影響。
想了想後，楊默輕輕合上眼：“既然辦公室那邊反覆催促，那肯定是得到了蔡司的授意……蔡司畢竟是我們系統裡的領導，領導的指示，不能不重視嘛！”
“所以，該加速推進的工作就加速推進，項目進程表上該修改的時間就修改，各項目小組該立的軍令狀還是得立。”
張健君聞言，一張臉頓時苦了起來。
這些項目當初列的優先級本來就很高，由於中原油田和東營指揮部那邊的歷史淵源，他們這邊幾乎是一種大會戰的態度去對待這些工作的……如今面臨著下海潮的嚴重影響，竟然還要不顧實際情況去加快速度。
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裡逼啊！
正當他想大倒一番苦水時，卻聽見楊默聽不出什麼波動的聲音傳來：“不過嘛，現實情況放在這裡，這種需要跟本地主管單位配合的工作，光我們一方著急也沒用不是？”
“所以，既然辦公室那邊多次督促加快項目推進速度，那為了完成領導下達地任務，說不得只能採取特事特辦的辦法了……只不過，到時候程序雖然沒什麼問題，但是一些環節的簽字流程和可行性評估報告卻是要挑過去了，部分審計報告也暫時無法提供，希望辦公室那邊不要太過在意就好。”
特事特辦？
張健君聞言，先是愣了好一會兒，旋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嘴巴忍不住大大的o開：“老大，你的意思是……留一條窄巷子？”
說起來，這也算是一些單位經常會使用的一種寬進窄出的手段。
簡單來說，就是在項目的初期，雖然在制度上定的很詳細，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卻大開方便之門，只要能完成工作，你怎麼做我不管，中間有沒有程序缺漏我不管，甚至那些材料和證明不齊全，我也可以當做沒看到……簡單一句話，一切以結果說話。
然後呢……
等到項目落地以後，會不會一下子把口子收緊，會不會拿前期工作中的程序漏洞來找茬，甚至讓項目停業整頓，甚至再走一遍流程，就得看當事者的心情和有沒有這個需要了。
楊默輕輕嗯了一聲：“蔡司那邊既然這麼急，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我們當下的困難他們又不是看不到。”
“既然當下可以不顧我們的感受直接向項目小組施壓，那麼未來會不會做出一些更過分的事情，卻是誰也無法保證……既然他們那邊這麼急，那就看他願意退讓到哪一步了。”
在小說和影視作品裡，每當裡面的角色說出“特事特辦”這四個字來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很爽的感覺。
但實際上，特事特辦與特事特辦也是有非常大的區別的。
一種，是組織上或者領導直接在正式場合開口，並記入會議備忘……這種情況下，這一指示便具備了法理性和合規性，一般不會出問題，即便出了問題，往往也不會以此為依據去找項目方算賬。
另一種，其實說白了就是通過會上發言的潛臺詞來
隱晦昭示自己的態度，或者體系內特有的一些方式隱蔽地打聲招呼……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會明確記入會議備忘。
很顯然，楊默嘴裡的“特事特辦”，指的是第二種。
這對於如今的楊默並不難做到，尤亞坤那邊也很願意給他這個面子，甚至由於這些化工項目其實是有利於德州本地未來的經濟發展的，各工作部門也很樂意大開綠燈。
但這裡面卻有一個Bug。
出於一種眾所周知的遊戲規則，在尤亞坤還在任的時候，哪怕他跟楊默鬧翻了，哪怕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瞧這些化工項目不順眼了，他也不會拿這些項目審批報備材料不齊全的問題做文章。
但是，等到尤亞坤調走之後，這件事就未必了。
如果接任者並不買尤亞坤的帳，而這些當初因為特事特辦而漏掉的材料和審批文件沒有在尤亞坤調走之前全部補上的話，一旦有需要，接任者立馬就可以審批不合規的理由直接找麻煩……整頓整改都算輕的了，最怕的便是讓你重新按程序報備審批一遍，那簡直是要了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