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就山

山中雨後氣猶清涼,日長無事,燕坐得閒。

山腳桌旁的一大一小,都翹著二郎腿,嗑瓜子聊些有的沒的,就這麼悠哉悠哉打發著光陰。

他們倆是落魄山一雙出了名志向高遠的好兄弟。道不用修,拳無需練,為何?咱哥倆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哇。

“撇開天才不談,能夠登山修道的人,同等材力,修行路上,必須繞開某些坑窪,比如符籙一道,就是門檻高,吃錢多,更需要有明師指點,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蹉跎一生,說甚長生,談何飛昇,這就叫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

“是極是極,大風哥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有些坑,淺一些,吃過了虧,見機不妙,還能爬出來。可是有些坑,很深,跳進去就爬不出來了,最怕的,還是遇到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

“大風哥是咱們寶瓶洲屈指可數的武學宗師,學武練拳,這個行當,門檻不高,總不是什麼坑吧?”

“這個不叫坑。”

鄭大風點頭道,“是懸崖。”

陳靈均翻了個白眼,沒說什麼,自己這要是還附和幾句,可就真是昧良心了。

鄭大風笑呵呵道:“山外學武之人的數量,當然要遠遠多過山中道人的數量了,但是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覺得學武不是個坑。你也不能看到陳平安跟曹慈年紀輕,境界高,在天上飛,就覺得這一行如何好混啊。”

就在此時,不遠處山路上,來了個仙風道骨的老神仙,三縷長髯,道服飄逸,正是桐葉洲那座青虎宮的宮主陸雍。

老人手捧拂塵,走那四方步,穩穩當當的,一看就極有威儀。

用自家老廚子的話說,山上不是個陸地神仙,公門裡邊不是個縣令老爺,萬萬走不出這種氣勢。

陳靈均定睛一看,忙不迭起身,晃動雙袖,大踏步向前走去,“哎呦喂,這不是陸老哥嘛,稀客稀客!”

老真人停步打了個稽首,笑道:“不請自來,叨擾,叨擾。”

隨即陸雍補了一句,“貧道遠遠就瞧見了景清道友跟鄭宗師,好一個清談客有青霄氣,燕坐人如白玉姿。”

鄭大風如今又不是看門人,就沒有起身待客了,聽見陸雍這句評語,大為歎服,不愧是真人,確有一番真知灼見,逢人說真話。

陳靈均學那山主老爺唉了一聲,“盡說些見外的客套話,瞧不起誰呢,陸老哥來咱落魄山,還需要跟人打招呼?這話說得寒磣,不上道,顯得咱們這兒勢利,半點不念舊情?打我的臉呢,也不打緊,咱哥倆誰跟誰,大不了酒桌上喝兩盅就一筆揭過了,打我家老爺的臉,可不成,萬萬不成。”

陸雍哈哈大笑,改道門稽首為江湖抱拳,使勁晃了晃,“確是老哥矯情了,回頭到了桌上,先自罰三碗。”

陳靈均以心聲問道:“陸老哥如今可是大忙人,啥事,信上說不清楚,必須親自登山?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能否與老弟私底下知會一聲?能幫的一定幫,不幫是孫子。”

陸雍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直截了當說道:“景清道友,實不相瞞,我不是有個嫡傳弟子,叫趙著嘛,非是自誇,這趙著的修道資質還行,人品更是不錯,就琢磨著,能不能幫這徒弟,在你們霽色峰祖師堂求一把位置最靠後的座椅,當個能夠旁聽議事的那種記名客卿。如此一來,以後等我卸掉肩頭擔子,打算養老了,讓趙著繼承宮主位置,就愈發名正言順了。”

這麼大的事情,只是飛劍傳信一封,確實顯得誠意不夠,就跟青虎宮在對落魄山發號施令似的。

陸雍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臉,所以必須親自走這一趟,面見陳山主,好好商議此事才行。把握嘛,是有些的。

陳靈均揉了揉下巴,認真思量片刻,神色嚴肅道:“趙著啊,記得,見過的,是個好人。如果只是一般的記名客卿,半點不難,可要說得是咱們祖師堂裡邊有位置的,這就不算啥小事了,我不好幫著山主老爺胡亂答應下來,但我可以保證兩個事,一個是等到山主老爺回山,就私底下去跟山主老爺,幫趙著那孩子說說好話,幫襯幫襯。再就是山主老爺覺得此事可行,真要納入霽色峰議事流程,放到祖師堂討論此事可否,我肯定第一個支持,絕無二話!”

陸雍由衷道了一聲謝,小聲問道:“陳山主如今不在山中?”

陳靈均嗯了一聲,“下山去了,我家老爺總是這麼忙。”

青衣小童哈了一聲,“所以我們才可以這麼閒。”

“忙中不出錯,閒來無是非,都需要真本事的。”

老真人笑道:“山中風氣如此之好,景清道友功勞不小。”

陳靈均默默記下這個道理,必須是金玉良言吶,回頭好跟某個只會教訓自己遊手好閒的笨丫頭掰扯掰扯。

打算在這邊住上一段時日的陸雍,見過了鄭大風,閒聊了幾句,氣味相投,一個誇陸雍,老哥仙氣重,已屬難得,人味更足,可貴可貴。一個說鄭老弟勞苦功高,視功名如糞土,比修道之人更寡慾。雙方越說越投緣,便約了酒,陸老真人再在仙尉道長那邊提筆簽到,陳靈均就領著老真人上山去一處雅靜宅子下榻,落魄山與青虎宮的關係,有點類似山下那種兩個村子間聯姻的“世親”關係了,比一般的盟友更牢靠幾分。

沒等到陳靈均下山,反而又瞧見了一張生面孔。

鄭大風嘖嘖稱奇,“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佳客聯袂來。”

只見那山路上,有女子身姿婀娜,姍姍而來,好一個羽衣常帶煙霞色的仙子姐姐。

細細端詳之下,發現她鼻尖上有一粒痣,非但不是美玉微瑕的遺憾,反而有一種畫龍點睛的美感。

鄭大風趕忙正了正衣襟,打算親自去會一會那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前任看門人,不還是看門人?咱們落魄山可不興過河拆橋啊。

與那女子碰了頭,她徑直給出一份關牒,鄭大風接過手,確定不是偽造之後,吃驚不小。

竟是中土文廟直接頒佈的通關文牒。

聽小道消息說,這麼些年,文廟那邊攏共才掏出來百餘份?

一般來說,獲此殊榮的練氣士,多是蠻荒本土修士,以及浩然天下安插在蠻荒天下、太久不曾返鄉的諜子。

關牒上邊寫的是鄭清嘉,道號鴛湖。卻沒有寫明籍貫和門派。

女修微笑道:“不敢隱瞞,我其實來自蠻荒天下,昔年道場位於金翠城,如今算是一個尚未納入白帝城譜牒的修士。”

鄭大風恍然大悟,就說覺得這個道號眼熟,原來是金翠城的城主,呵,一位貨真價實的仙人境城主?!

如今姓鄭,倒也合情合理。

清嘉用一口無比醇正的大驪官話說道:“此次寶瓶洲之行,只為兩事,一是遵鄭先生法旨,找到顧璨,傾力輔佐他創建宗門。二是來覲見某位家鄉前輩,推本溯源,這位前輩可以算是我們金翠城的開山鼻祖,金翠城可以有今日的光景,鄭清嘉能夠有今日的境界,都是拜他所賜,認祖歸宗,是題中之義,如今金翠城已經屬於白帝城的藩屬門派,歸宗一事已經落定,那我就更加必須來此,認祖了。”

鄭大風對此心中瞭然。

小陌確實曾在蠻荒天下留下六洞道脈,但是有次大夥兒湊堆閒聊,按照小陌的說法,那邊好像只剩下一脈香火了,不成氣候,阿貓阿狗三兩隻,隨時都有可能斷了香火。照理說,小陌當年餘下的這一炷香火,不該是金翠城才對。蠻荒金翠城這麼個名聲鼎盛的宗門,連浩然天下這邊的練氣士都聽說過,比如鄭大風就知道這個宗門,是出了名的女修多,法袍好,那麼穿上漂亮法袍的女修,就更好了。十天半個月的,她們每天換一件,都不帶重樣的,雖說到最後還是殊途同歸,都要脫了衣物的……只是想一想,就能夠讓光棍們流哈喇子。

鄭大風抹了抹嘴,笑著解釋道:“小陌不在山上,出門遠遊了。不過近期就回,相信清嘉道友不會久等。”

清嘉微笑道:“還沒來得及請教道友名諱。”

鄭大風說道:“巧了不是,咱倆都姓鄭,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姐姐年齡虛長几歲,既然都姓鄭,喊我小鄭不太合適,喊我小風就可以了。”

鄭大風邀請道:“有請鴛湖道友移步去寒舍一敘,地方簡陋……”

蠻荒天下的風俗,不好虛禮,何況清嘉還是一城之主,在那同為王座大妖的仰止和緋妃之間斡旋多年,如今更是跟隨了鄭居中,

清嘉不覺得需要自己與眼前男子拗著性子虛與委蛇,她便直接打斷這個邋遢漢子的油膩言語,笑道:“鄭道友的住處,我就不去打攪了,冒昧問一句,我能不能登山散步,只在山路上粗略瀏覽一番景色,對隱官大人的道場,實在是仰慕已久。”

鄭大風立即改口,拍胸脯道:“好說好說,這座山中的大小、遠近道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下來,這就帶你上山。”

仙尉無言。

清嘉大概是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尚未入山,就會在山腳碰到這麼個人。

她印象中的那座落魄山,可不是這般景象的。

畢竟是年輕隱官親自創建的道場,怎麼也該是那種戒備森嚴、井然有序的山頭才對。

因為不清楚鄭姓男子在落魄山是何身份,有什麼背景,與陳隱官又是什麼關係,清嘉只得跟著他一起拾級而上,緩緩登山。

所幸此行不虛,等到清嘉得償所願,真正踏足了落魄山,很大程度上衝淡了身邊男人帶來的那股不適情緒。

方才在那道士那邊錄檔記名過後,清嘉正式挪步登山過山門牌坊之前,停步深呼吸一口氣,仰頭看了眼匾額,行了一禮。

不是蠻荒妖族修士,就絕對無法真正體察清嘉他們這份複雜且沉重的心思。

因為不曾與劍氣長城和末代隱官真正為敵過。

陳靈均將陸老哥送到了住處,返回山腳途中,就看到鄭大風在那邊勾搭個面生的娘們,一時間悲從中來,大風兄弟,光棍多年,苦啊。

陳靈均先溜到仙尉那邊,小聲問道:“誰啊?”

道士仙尉以心聲答道:“是一位外鄉道友,姓鄭名清嘉,道號鴛湖,好像是來找顧璨的。”

畢竟不比鄭大風,仙尉在譜牒上邊,看不出太多內幕。他也從來不好奇這個訪客的背景。

陳靈均點點頭,自以為懂了。

估摸著這女子是那投靠無門的山澤野修了,提著豬頭也找不到中土白帝城那座廟的大門,因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自家老爺跟那小鼻涕蟲的瓷實關係,就想要求著自家老爺幫忙緩頰一二,在顧璨那邊說幾句好話,引薦一番?

青衣小童輕輕嘆息一聲,也是不易。

一起登山,聽著鄭大風那些絮絮叨叨,變著法子大獻殷勤,套近乎。走在後邊的陳靈均雙手握拳,使勁抵住臉頰,憋住笑。

路過一座不關門的宅子,院內有個老人,躺在藤椅上,正在閉眼養神,呼吸綿長,似已淺睡,手持一把泛黃的蒲扇放在腹部。

經過開著的院門時,清嘉眼角餘光恰好瞧見一幕,有一片好似被春風勸說遠遊的花朵離了枝,晃悠悠,飄落在老人的額頭上。

她便多看了幾眼。

老人與那身邊姓鄭的差不多,似是武夫,而且境界肯定都不低。

清嘉境界夠高,看得出那個恍恍惚惚如僧道入定的老人並非裝睡,而是真正“沉下心來、神遊物外”了。

武夫如此,實屬罕見,只不過對於清嘉而言,倒也談不上如何大驚小怪,畢竟她所見所聞,都是蠻荒天下的高處人物事。

身邊姓鄭的男人,就算再年輕個二十年,相信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要說那個院中老人,若是年齡打個對摺,再憑其氣度,說不得就是個美丰儀的男子了?

鄭大風搓手,是偶然,還是故意為之?

老廚子果然有一手啊。擱這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呢?

這一招,可以學!

看著躍躍欲試的鄭大風,陳靈均覺得自己必須當一回鐵骨錚錚的諍友了,以心聲說道:“大風兄弟,聽我一句勸,千萬別學這門手藝,信我一回,結果只會適得其反,你看老廚子的相貌再不濟,可他閉嘴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有幾分人模狗樣的,換成那朵落花砸你頭上,在女子眼中,感覺就是……能說不?”

鄭大風笑呵呵道:“說說看。洗耳恭聽。”

陳靈均壓低嗓音道:“掉茅坑啊。”

鄭大風按住青衣小童的腦袋,“都會用上比喻了,挺會聊啊。”

陳靈均唉聲嘆氣,自怨自艾道:“果然是忠言逆耳。”

鄭大風一下子就沒了興致,隨便找了個藉口,讓陳靈均代勞帶路,漢子神色黯然,背影落幕,獨自下山去了。

朱斂如今時常這般,把睡覺當成修行了,大夥兒都已見怪不怪。

按照小米粒洩露出來的諜報,好像是老廚子跟好人山主約了一場架,地點就在自家福地裡邊的南苑國京城,今年冬,下雪就打。

鄭大風走出青石板小路,一條集靈峰主神道,可上可下,猶豫了一下,鄭大風就往山頂走去。

轉頭看了眼山腳那邊,山門牌坊的一根柱子後邊,會有一張竹椅,坐著個連私籙都無得授的假道士。

其實名叫年景,仙尉只是他的字,再給自己取了個走江湖的道號“虛玄”。

他是山主從大驪京城那邊“拐來”的,所以落魄山這邊跟著山主,都習慣了喊他一聲仙尉道長。

只有陳靈均跟他混得熟了,才會故意將“玄虛”顛倒過來,調侃稱呼他一聲玄虛道長,故弄玄虛的玄虛嘛。

仙尉境界是不高,臉皮可不薄,浪跡江湖多年,還臊這個?反而喜歡景清道友的這種說法。

道士仙尉每天就是天晴看門,雙袖各藏一本書,身邊無人時,看正經的,身邊有人時,就看那本更正經的。

天雨……還能如何,在屋裡躲雨唄。

至多就是撐一把傘,裝裝樣子,坐在山門口,凍得跟鵪鶉似的,坐不了多久,就回屋子看書去了。

粗略估算,浩然天下,接連下了九天整的雨水?

青冥天下,大概是五天。西方佛國,可能是四天。

蠻荒天下,一天半。五彩天下,半天?

鄭大風本以為仙尉在這場“天下”降雨過程中,會莫名其妙破個幾境來著。

破境不稀奇,不破境才是怪事。

可偏偏事情就是這麼稀奇古怪。

不曾想仙尉一身境界“穩重”得不可理喻,堪稱雷打不動,這都雨停了,道士來落魄山時是二境,如今還是二境。

畢竟修行是自家事,鄭大風不好提醒什麼,也不宜多嘴。

山下常說一語道破天機,山上卻有“可惜道破”的忌諱。

鄭大風雙手抱住後腦勺,雙肩晃盪著上山去,山風拂面,神清氣爽。

嘿,既然山路上不見岑姑娘的婀娜身影,肯定是在山頂白玉廣場上邊練拳呢。女子出拳,輾轉騰挪,起伏不定,能不好看?

緩步拾階而上,鄭大風整理了一下衣衫,吐了口水在手心,捋了捋鬢角髮絲。

以前師父不愛跟自己聊天,師兄李二,也不知是假傳聖旨,還是看師弟比他更英俊就故意拿話噁心自己,說他鄭大風之所以學武不成氣候,求神不靈,慕道不誠,高不成低不就,最終落個兩頭不靠的處境,學無所成,武無所精,只因為既是一個耳根子軟、心思不定的人,又是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該追求什麼的人。這些年來,在五彩天下飛昇城,鄭大風反覆嚼著這幾句重話,曉得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不然也不會想著去大瀆旁邊,造個祠廟當個神道。可是內心深處,鄭大風還是……懶。

比那個每天吃過早飯想午飯和晚飯、吃過了晚飯還惦念著弄頓夜宵的鐘倩好不到哪裡去。

俗子所欲,出了門,有旁人溜鬚拍馬,捧臀追屁,回了家,妻妾成群,金山銀山。

道人所求,低一點的,層層境界攀登,當那益壽延年的陸地神仙,高一些的,長生不朽,縹緲飛昇,希冀著與天地同壽。

鄭大風將這些都看得很淡。

就當是狗改不了吃屎好了。

鄭大風先登頂集靈峰,沒瞧見岑鴛機,就打算再去趟後山,那個叫曹鴦的小姑娘,每次見著自己好像就會羞赧,保不齊對自己有點意思?

姑娘好眼光,不曉得是垂涎自己的容貌,還是看出了自己的武學絕頂?

兩者兼有?唉,又要辜負她們的一片痴情了。

鄭大風繞過山頂原先的山神廟,趴在欄杆身邊,望向北邊一路綿延而去的群山,滿眼青黛顏色,雨後尤其可愛。

不知道蘇店那丫頭,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青冥天下,見著了那個素未蒙面的師兄學拳,能不能學到真傳。

這可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大人物。

哪怕說他是數座天下,整個人間的武道第一人,都沒異議。

先是劍氣長城的末代祭官,燕國。之後是驪珠洞天的閽者,謝新恩。如今是青冥天下的武學第一人,鴉山林江仙。

鄭大風在飛昇城待過些年頭了,對那邊的風土人情十分熟稔。

再加上跟捻芯姑娘經常眉目傳情,關係老好了,對劍氣長城的掌故更是如數家珍。

相較於名聲顯赫的避暑行宮,躲寒行宮就有點不夠看了,類似前者的附庸,兩者很有一些正宮娘娘和冷宮嬪妃的意思。

外界都會將避暑行宮和隱官直接掛鉤,一提起其中某個稱呼,就會自然而然想到另外一個,而在兩任隱官,蕭愻和陳平安手上,確實都將避暑行宮推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先後讓蠻荒、浩然兩座天下的練氣士都對這個地名記憶深刻起來。

如今飛昇城內的躲寒行宮,已經轉到齊狩和捻芯住持事務的刑官一脈手上,成為刑官劍修的衙署和武夫的演武場。

可事實上,躲寒行宮在很久之前,卻是祭官一脈的專屬地盤。只是劍氣長城的檔案,故意對此避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