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132章 第 132 章

 解放前琉璃廠看瓷,一共三位大行家,有什麼拿不準的瓷,給這三位過一眼,那就再沒得說,算是鐵板釘釘了。

 其中第一位自然是初挽的太爺爺,另外兩位,一位姓霍,一位姓範,姓範的就是範文西範大先生。

 那位霍老先生解放後早早地把自己的店面給公私合營了,活得好好的,後來十年期間,範大先生被批,霍老先生也被叫過去當觀眾,結果這邊範老先生被鬥得狠,那邊霍老先生看著,嚇得渾身顫抖。

 等範老先生被批完了,大家突然看到旁邊的霍老先生耷拉著腦袋,一驚,忙問,霍老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喊不動,再仔細一看,人已經嚥氣了。

 於是琉璃廠古玩界便有了一個傳說,琉璃廠鬥範老,結果活生生嚇死了霍老,從此琉璃廠陶瓷三大行家,範老先生碩果僅存。

 這位範老先生德藝雙磬,抗美援朝時曾經帶領琉璃廠古玩同行向志願軍捐獻戰鬥機,如今活到一把年紀,已經是琉璃廠古玩界的泰斗人物。

 至於他的親傳弟子牛經理,各方面自然也不差。

 牛經理見到初挽,先皺了皺眉:“這是有什麼事?”

 他平時不輕易露面,沒大事不出來,被這麼叫出來,顯然是不高興。

 初挽道:“牛經理,聽聞你是範老先生的高徒,我年紀雖輕,卻聽長輩提起,範先生昔日名震琉璃廠,解放後更是為國效力,抗美援朝帶領琉璃廠古玩同行,向志願軍捐獻戰鬥機,只可惜我無緣向範先生請教問題,如今牛經理在,還希望牛經理能為我指點迷津。”

 那牛經理乍看初挽,年紀輕輕,穿戴時髦洋氣,只以為是不懂事的姑娘,現在一聽這話,竟是知道自己恩師來歷,便也點頭:“你說。”

 初挽:“這豇豆紅為康熙一朝專供宮廷御用之器,存世罕見,如今博古齋中擺了一件,我想問問,這是何人所鑑,又怎麼敢確定,這是正品?如果客人買了,發現這不是正品,又該如何?”

 牛經理一聽,就不太想搭理了:“女同志,是你買了那件豇豆紅筆洗吧?這都是我們在外面收上來的,收上來後,物件不錯,也就擺在這裡賣了,至於到底是什麼年月……”

 他笑著說:“這個自己鑑吧,我們購買資料登記表上,可沒說這一定要保障是康熙還乾隆的!就算是個民國的,這也說不清,這就是看物件,喜歡就買,不喜歡就算!”

 牛經理說這話,自然有牛經理的傲氣,畢竟國營外貿商店,以前都是對外的,內櫃主要是服務高級官員以及高級知識分子,一般人進不來。

 現在,一般人可以進了,但人家外貿商店骨子裡的傲氣還在那擺著。

 初挽:“這意思是,萬一不是康熙的,還不給我退不給我賠了?”

 牛經理頷首:“女同志,你走到哪兒,都是這個理,說破天,也是這個理。”

 文物和外貿商店制定這個規矩也是有緣由的,畢竟文物這個,大家可能看法不一,專家鑑定是雍正的,你自己買走後,覺得是康熙的,死活後悔,那怎麼辦,誰還能天天給你折騰著退不成,所以一旦售出概不退換。

 旁邊孫二爺聽這話,嘲笑一聲,搖頭嘆道:“女同志,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非逼著我退嗎?我不退,你還非得求著人家經理讓我退?那我今天可把話給你撂這裡了,我就不退怎麼了,就不退!別說這麼好的物件,就說這是一件假貨,我就當工藝品買了行吧,幾百塊而已,我買個東西擺那裡圖個樂呵,誰差這點錢啊?”

 這時候,店裡來了兩個客人,都是穿著中山裝,戴著眼鏡,看著挺斯文的,大家聽到這話,便多看了那大背頭男一眼。

 孫二爺越發得意了:“反正這物件,到了我手裡,我就抱著一輩子,退是不可能退的。”

 初挽也就道:“不退也行,反正這就一假貨,清末民初仿的吧,你自己慢慢捂著吧。”

 孫二爺一聽:“咦?我說女同志你這什麼意思?”

 那牛經理也皺眉,看向初挽。

 初挽:“這就是清末仿的,怎麼,有問題嗎?”

 牛經理也有些不高興了,揹著手道:“女同志,我們這裡是外貿商店的櫃檯,這是賣工藝品的,也沒說一定是什麼文物,你買不買不要緊,但是你在這裡大放厥詞,就不太合適了。”

 他有些不屑地道:“我可明說了吧,這東西來歷我清楚得很,這是正經故宮裡留下來的,是當年清朝宣統皇帝抵押給外資銀行的,那會兒,這東西還在宮裡頭,就沒出過宮。”

 初挽一聽這話,便明白了。

 那牛經理是範文西先生的弟子,還是有些道行的,不至於為這麼一件豇豆紅打了眼,但是他輸就輸在先入為主,認為這是一件故宮裡出來的,就沒細細把關。

 孫二爺嗤笑,翹著二郎腿道:“這不就是想讓我退嗎,我說你就這麼稀罕,非得和我搶,就算這是清末仿的,我還就真不退了!”

 初挽看著孫二爺那得意洋洋的樣子,也就道:“那也行。”

 她知道,孫二爺既然得了那康熙粉彩祝壽瓶,刀鶴兮應該不會放過,一定會把他請到寶香齋的文物交流會上。

 刀鶴兮自然是想著謀求孫二爺手中這物件。

 而孫二爺過去文物交流會,那必然是把自己的好東西都帶著,試圖賣個好價格,這豇豆紅筆洗,他已經認定是正品了,肯定也會帶著。

 這豇豆紅筆洗就是一個坑了。

 帶著一件民國仿去這種行家雲集的地方,萬一賣出去,那就是雙倍賠款,他慌里慌張丟盔棄甲時候,就是她撿漏的時候了。

 她不但要她太爺爺做下的這豇豆紅筆洗,連同那康熙粉彩祝壽瓶,她也要。

 趕在刀鶴兮之前買到這件康熙粉彩祝壽瓶,到時候直接一倒手,再賣給刀鶴兮,那不就是現成的一個差價。

 初挽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