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6.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6k)

阿茲瑞爾扣下了扳機。

毫無疑問地、十分堅定地扣下了手指,火炬手一如既往地穩定,槍口不過只是微微上跳罷了,後坐力早已被優秀的設計和他穩如磐石的左手徹底抹消。

他瞄準了那個人——或者東西——無論怎樣都好,但他的確瞄準了。時間在此刻放慢、拉長,爆彈旋轉著飛出槍膛,帶著必殺的信念射向了他認定的敵人

然後被五根手指和緩地捏住。

與此同時,雄獅的怒嚎不過才剛剛傳入他耳中。

“阿茲瑞爾,不要!”

不要?但是為什麼.?暗黑天使茫然地看著那枚射出槍膛,如今卻被人隨意地捏在指尖的爆彈,原本打算再次進行點射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黑暗中傳來了一陣沙啞的笑聲。緊接著的,是某種令人不自覺泛起牙酸的血肉摩擦聲,雄獅的長矛就這樣被那東西親手從自己的胸膛裡拔出,並握在了手中。

但是,沒有鮮血。

原體級別的武器命中了一個凡人體型的人,哪怕是長矛,也在他的身體上製造出了一個可怕的空洞,可就是沒有鮮血流出

是怪物嗎?一定是,否則絕對無法解釋。

阿茲瑞爾警惕地站起身來,卻忽然發覺自己其實並未受傷——他僅僅只是被擊飛了出去而已,武器脫手而出也不過只是因為一股難以抵抗的震盪力。

他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細細感觸之下,他唯一稱得上受損的東西便只有自尊心。

隨後,他聽見了雄獅的聲音,但並不像是往日,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拒絕的自信和威嚴,反倒低沉到了極點,猶如一個感到空虛的哲學家正在對自己毫無意義的人生髮出最後的嘆息

“這不可能。”萊昂·艾爾莊森說。

“為什麼呢?”那個人語氣溫和地回問。

他輕抬右手,手指輕挑,帶著長矛旋轉了一圈,讓那泛著金光的矛尖朝向了下方,隨後舉起手臂,將長矛的柄端朝向了雄獅。

這是個很危險的姿勢,只要雄獅有任何其他想法,那麼這把武器便可再次洞穿他的身體阿茲瑞爾暗自期待著這件事發生,卻再次大失所望。

雄獅沒有這樣做,甚至沒有抬手接過武器,反倒再次後退了一步。

有那麼一會,阿茲瑞爾覺得他的原體會隨時發起攻擊,但事實是沒有。而另一個人——就姑且將他稱之為人好了——則再度旋轉長矛,將它深深地釘入了那些‘泥土’之中。

緊接著,他轉過身來,帶著胸膛上的空洞看向了阿茲瑞爾。透過那個猙獰的傷口,暗黑天使此時甚至能看見他原體陰晴不定的臉。

那人朝他走來,走得很慢,但步伐有力。

“我想你會需要這個。”他一面走,一面舉起右手,將那枚爆彈展示給了阿茲瑞爾。

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阿茲瑞爾決定暫時不去理解。他本想出言喝止此人的前進,卻未能如願,只因他眼前的世界毫無徵兆地開始了扭曲。

數不清的骸骨自血肉下方緩緩升起,可怕的摩擦聲聽上去幾乎像是死者們在哀嚎,黑暗中傳來陣陣難以理解的模糊低語

最後,是那個人的聲音。

“深呼吸,很快就沒事了,我很抱歉。”

阿茲瑞爾沒有采納他的建議,反倒集中精神,想要嘗試著破除這陣在他看來不過只是某種混沌邪法的幻象,他並不知道此舉會為他招致什麼樣的後果。

卡里爾知道,但他甚至沒來得及阻止。

他只聽見一聲悶哼,年輕的暗黑天使便緊隨其後地仰面栽倒在地,肢體抽搐,陣陣低吼聲從頭盔之下傳來.

卡里爾略顯尷尬地回過身去,說道:“看樣子,我開了個很糟糕的玩笑,萊昂。”

“玩笑?”雄獅盯著他胸前的大洞,如此重複。“你管這種事叫做玩笑?”

雄獅陰沉著臉,雙手各持一塊石頭,將它們貼在一起,緊接著忽地發力。伴隨著一聲輕響,火花就此濺出,輕而易舉地點燃了木屑,燃起了火焰。

卡里爾嘆了口氣,脫下自己剛買不久卻又破了個洞的大衣,把它捲起搭在手肘處,這才緩緩坐下。

在他們身後,仍處於昏迷中的阿茲瑞爾仍在發出夢囈。

雄獅瞥他一眼,收回視線,聲音平穩地發問:“所以,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四年以前。”卡里爾說,同時很明顯地鬆了口氣。

“整整四年?你沒有嘗試著和我們聯繫?”

“不,比那要久一點。不過,實際上.我醒來後不久就與羅伯特見面了,然後是聖吉列斯。你應該聽見了有關於五百世界的消息吧?”

雄獅眯起眼睛,緩緩頷首:“知道,但不知道你的事情。我已派出了一支艦隊,前往極限星域支援他們。”

“蟲族是難纏的敵人,羅伯特和他的兒子們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將它們擋在了外面,過去我們受限於星炬的衰弱而無法給予支援,現在卻不同了那些蟲子必須知道誰才是銀河的主人。”

“但是,這並非我現在最為關心之事——你到底是怎麼回來的,卡里爾·洛哈爾斯?”

“犧牲。”卡里爾說。

“僅此而已?”雄獅追問。

他追問的對象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更多。但雄獅不會讓問題就結束在這裡,他轉而談起另一件事:“那串通過班卓-1法務部的數據終端發送過來的秘鑰——”

“——是我。”卡里爾說。

“但你為什麼會知道?”

雄獅緊盯著他,下巴緊繃,但這僅僅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情。他很快就放棄了尋根究底,眼裡憑空多出了幾分疲憊。

“不,算了.當務之急是這些異形,情況具體如何?”

卡里爾笑了,一如既往,這個笑容並不溫和,他似乎在這方面很有天賦。這笑容一閃即逝,雄獅看著他那張變得如同雕像般冰冷的臉,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於是他站起身,右手一把抓起了長矛。

“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雄獅語氣嚴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