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5.獅與狼(二,8k)


雄獅伸手握住長矛。

兩頭巨狼在他對面虎視眈眈。

火光躍動,烤肉的香氣緩緩蔓延,沸騰的油脂從其上滴下,帶來更強烈的屬於"食物"的刺激。

雄獅瞥它們一眼,在黎曼·魯斯的笑聲中用手中長矛刺起了放在身後的兩塊碩大的生肉,然後將它們緩緩舉起,對著兩頭巨狼上下搖動了一下。

它們專注地凝視著食物,涎水從緊緊閉合的口中滴落而下,卻沒有撲過來進行爭搶,反倒安穩地坐於原地。

雄獅低低地哼笑一聲,這才將肉輕巧地甩了過去,讓它們大快朵頤,他自己倒是對那正散發出純粹肉香的烤肉無動於衷,彷彿它僅僅只是個誘餌。

他站起身,轉身走到了山洞的入口,觀察著這片陌生的領地。

他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下方那片密集的針樹林,這種樹的枝杈和葉片可以當做簡陋的武器使用,尤其是枝杈,硬度非常。

然後是西邊的一片雪原,在風雪中看似毫無生機,卻有一些模糊的白色影子正在遠方移動。可能是凍原牛或麋鹿等野獸。

東邊則什麼都沒有,是一片懸崖峭壁.

“它們選的新領地還真不錯。”魯斯在他耳邊滿意地說。“一年換一次,上次是湖邊的森林,這次是山腳下的洞窟下次會在哪裡呢,萊昂?”

“下次,我會贏的。”雄獅淡淡地回答。

“是嗎?但你已經連續輸了十六次了——你真的不需要偉大的冰雪獵人魯斯來向你傳授一番嗎?免得你下次又被它們提前找到,然後拖回巢穴。”

“我說了,下次我會贏。”

雄獅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便轉身回到了兩頭巨狼身邊,並毫不避諱地走入了這兩頭正在進食的巨獸之間,靠著洞窟的石壁緩緩地坐了下來。

長矛被他倚在肩頭,矛刃中倒映出了他的臉,只是眼睛卻並非深沉的綠色,而是一種不應出現的藍色。

雄獅不以為意地傾斜長矛,這幻象便再次變化,一張他非常熟悉的臉呈現其中,正是一臉微笑的黎曼·魯斯。

“按理來說,萊昂,你可以在任何時間來到這裡與它們見面但你偏偏選了今日。怎麼?是因為這萬年來的追捕即將走到盡頭嗎?你那份失蹤名單上可還有些空缺呢。”

雄獅不答,但也沒有甩開長矛。他低下頭,凝視著地面,騎士長袍被幾縷刮進來的風雪吹得鼓盪。

於是魯斯繼續講述。

“會主動發消息讓你過去找尋他們的墮天使,我敢打賭,人數不會太多。依照伱的經驗來看,他們恐怕也是當年那些稀裡糊塗的被裹挾者之一,在逃跑了這麼多年以後,終於聽到了你的消息,於是決定結束這一切。”

“或許是出自良心拷問,又或許是想要質問你為何要視他們為仇寇.這是你的想法,但我要指出另一種可能性——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有沒有可能,發出秘鑰的人劫持了班卓-1的官僚系統,控制了地方軍隊和軌道武器平臺,只等你們抵達便開始瞄準,而他們其實人數眾多。”

“想想吧,萊昂,你那份還沒被銷燬的失蹤名單上還有多少人的名字沒有被抹去?”

雄獅沉鬱地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流,兩頭巨狼不約而同地在這一刻停下了進食,關切地看了過來。

其中一頭走到他身側,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臉,帶來一陣溼漉漉,卻意料之外的沒有動物應有的口臭。卡利班人瞥它一眼,巨狼便低下頭,用頭拱了拱他。

“就連它們也知道你有心事。”魯斯說,他沒有再笑,臉上一片平靜。“所以,和我談談吧,兄弟。”

“談什麼?”雄獅反問。

“我怎麼知道?我不過只是個亡靈,雖然能夠見你所見,但那些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可是一點都沒碰。”

“就像你現在壓在心底的那些想法,我對它們一無所知。這是最基本的尊重,萊昂,我可不是福格瑞姆,會死纏爛打著讓你對他吐露真心”

“福根從未那麼做過。”雄獅冷冷地反駁。

“是啊,他對你確實沒這麼做過。”

魯斯嬉皮笑臉地說,引來一陣怒目而視,然而只在幾秒鐘後,雄獅便詭異地轉怒為喜,笑著嘆了口氣。

他有點無可奈何,也有點惱怒地搖了搖頭:“說白了還是那老一套——投降,或者領死。”

“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一萬年了,除非是那些逃往蠻荒世界與世隔絕的蠢貨,否則任何一個身處尚存文明世界的暗黑天使都應當聽見我發出的訊息。”

“我瞭解他們,就算是新兵,也會找尋能夠得知外界消息的渠道。報紙、電臺、眼線.他們有無數種方式聽見我的聲音,知道我對他們的態度——投降者可得到辯解的機會,但是,總有人不願這樣做。”

魯斯輕聲接上他的話:“所以,就像是我說的那樣,你擔心這次發出秘鑰的人也是那些頑固分子中的一員?”

雄獅緩緩頷首。

這次輪到黎曼·魯斯嘆氣了。

“你有種超乎尋常的專注力,萊昂。哪怕是在我們之中,你也總是可以把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辦得漂漂亮亮。當你真正意義上地想要做好某件事的時候,這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你。”

“好比當年,你闖入那漆黑的宮殿,帶回我的屍首。如果就連那個竊賊都沒辦法讓你停下腳步,還有什麼事情可以?”

“你想得太多了,我的兄弟,你又開始以一個典型的卡利班人的思維方式去思考了而你其實不需如此。”

“我就是卡利班人!”雄獅惱火地說。“你說話的時候最好注意點,該死的。”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你這頭蠢獅子,難道你就不能自己單獨去找他們嗎?他們又不知道你在這兒!”

雄獅沉默半響,搖了搖頭。

“你不理解,魯斯。一萬年了,但是,就算再過一萬年,我也相信你依舊無法理解。他們逃跑不是因為他們害怕死亡,而是因為他們害怕見到我。”

“此事的根本矛盾在於,除非他們選擇自己放下或接受一切,否則,我的出現只會激起更強烈的反應,就像是受驚的動物一樣,他們會做出就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情。”

“而如果他們真的掌控了班卓-1的部分系統,那麼,我的出現會讓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不想看見任何意料之外的傷亡,除了那些真的有罪的人,沒人應該為我的過錯而再付出自己的生命。”

“阿斯莫代對此或許有不同的見解。”魯斯玩味地說。

雄獅的臉色立刻鐵青起來,他忽地發出低吼:“別和我提那個蠢貨!我就沒見過如此愚笨直接的頭腦,如果他不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把他的骨頭打折!”

“噢,別這樣嘛,兄弟。他也沒做錯什麼事,雖說上次他率先開火,打斷了你和你那群自稱為流浪騎士的兒子們之間的交談,但事後調查不是證明了他的正確嗎?流浪騎士裡的確有些混沌腐蝕在靜悄悄的蔓延.”

“他可沒經過調查!”雄獅怒吼著反駁。

“但結果是好的。”魯斯輕飄飄地回答,像是正壓抑著笑意。“而我們芬里斯人一向是不怎麼注重過程的.”

雄獅立刻開始使用芬里斯語咒罵他,魯斯照單全收。在矛刃的反射中,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子皆長於父蔭之下,兄弟,所以你最好先審視一下自己。阿斯莫代或許有點偏激,但我敢打賭,他的偏激在一定程度上絕對與你脫不開關係。”

萊昂·艾爾莊森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陰沉地說道:“他不過只是個莽撞的年輕人,長在這個被詛咒的時代,承受著因我們的無能和罪孽而誕生的苦難”

“我不會苛責他什麼,我只要求他下次在扣扳機以前做好調查,僅此而已。所以你把你那見鬼的話給我收回去,魯斯。”

“那麼,你要去哪?”魯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