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異星來客
飛船降落又起飛,人群來往,嘈雜密集,寒風呼嘯。老水手哈依德蹲在一處停機坪之外掖緊了大衣,再一次地把手從衣兜裡拿了出來。
他戴著厚厚的手套,但這依舊無法阻止寒冷,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他就必須不情願地在寒風中搓手然後是臉,脖子和耳朵。
如果凍掉了鼻子或耳朵,他可沒錢去醫院,充其量只能買瓶酒一口氣喝光,然後在他骯髒的家裡睡上一晚,以此期待捱過疼痛。
這樣就算是治療了,人們幾乎都這麼做。沒辦法,班卓-1就是這麼個寒冷貧窮的地方,而且盛產水手。
哈依德不知道原因,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只想找一份工作——什麼工作都行,除了水手以外,他還可以是弱不禁風的保鏢、糟糕的廚師與三流裁縫.
又或者是一個走得很慢,談吐下流的導遊。
在來往的人群中,哈依德看見了一個男人。他很高,戴著一頂軟呢帽,穿著黑色的厚大衣,裹著灰白色的圍巾,手裡還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棕色手提箱。
乍看之下,他好像和周圍的人群沒什麼不同,但哈依德卻一眼就認定這是個遊客,他臉上那種感興趣的表情實在是非常明顯,一目瞭然。
兩鬢斑白的水手咳嗽著,從兩面牆壁的一處夾角里站起身,把手伸進大衣內兜,掏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皮盒子。
他擰開旋蓋抿了一口烈酒,又等了快半分鐘,直到熱氣上湧,這才朝著那個男人走去。
這也是無奈之舉,他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必須喝點什麼來讓自己的臉色健康一點.
僱傭一個泥腿子當導遊或許沒什麼,但如果是一個病懨懨的泥腿子,那恐怕就沒多少人願意了。
只是,哈依德仍然有點疑惑:這人為什麼要來班卓-1旅遊?
懷揣著疑問,他走到那男人面前,在寒風中含含糊糊地開口了:“王座在上——”
男人忽然低頭看向他,哈依德原本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就此盡數消失。這當然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而老水手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咳嗽兩聲,咕噥著就要低頭離開,步伐搖晃,彷彿剛才只是一個醉漢在沒事找事。然而,一隻手卻在他轉身的瞬間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個低沉卻沙啞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先生。”
哈依德裝作沒聽見,想要掙脫束縛離去,但那隻手卻絲毫不動,穩如磐石。
“先生?”
“.”
老水手後悔地嚥下一口唾沫帶著酒味的唾沫,就此轉身。虛假的熱情從每個毛孔中流淌而出,在他那亂糟糟的臉上製造出了一個滑稽的微笑。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姿態僵硬地微微鞠了一躬:“有什麼事嗎,這位大人?”
男人也對他微微一笑。
半小時後,他們進入了一家不算大的骯髒酒館,名為蠢漁夫之家——這是個很蠢的名字,但大家都不在乎,這裡有熱騰騰的魚湯和便宜的自釀酒賣。
更重要的一點在於,在班卓-1的下城區內,這裡是少數幾個擁有供暖裝置的酒館,而且只收取三枚通用幣作為費用。
一來二去,這裡也就成了許多水手的聚會之地,哈依德是這裡的常客。因此,當他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卡座區時,酒保卡德琳娜不免有些驚訝。
“那老頭不會找到工作了吧?”她靠在吧檯邊緣,這樣詢問她的父親與老闆。
正在其內忙碌的禿頭酒保嘆著氣轉過身,往她懷裡塞了一份菜單:“去工作,卡德琳娜,別在乎人家的私事。”
紅髮的女招待翻了個白眼,掐滅自己抽了一半的香菸,便朝著那個卡座走了過去。
她有點心不在焉,這或許是因為她今天早晨在一家雜貨店裡花了一筆錢買了個廢物,又或許是因為她單純地不喜歡哈依德至少現在不再喜歡了。
這老頭過去曾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少言寡語卻非常正派的人,現在卻成日飲酒,把自己賺到的每一分錢都花在了蠢漁夫之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