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9.光(四,二合一)

  “普通點的?”

  “對,和你身上的衣服一樣,也是黑色的。但是呢,它可以防水——所以它也可以讓鮮血沒辦法浸溼它。怎麼樣?”

  “......會麻煩你嗎?卡里爾說,麻煩其他人不太好。”

  “當然不會。”福格瑞姆說。“這只是小事一樁而已。”

  “那......謝謝?”

  不必謝謝我。

  福格瑞姆嘆息著轉過頭,與費魯斯視線交錯。此刻,後者的眼中有一種與他類似的情緒正在翻騰。他們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便懂得了對方的意思。

  洛珈仍在誦經,面容上滿是悲憫。而羅格·多恩卻轉身朝著那間庇護所走去。他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彎下腰從裡拿出了一把對他而言太過迷你的椅子。

  “你坐不下那把椅子的,羅格·多恩。”康拉德·科茲略顯遲疑地遲疑地說。

  “我不坐。”多恩平靜地說。“我是要修它。”

  “修它?”

  “是的。”

  多恩點點頭,將椅子提起,他的力量讓他輕而易舉地做到了這件事。然而,他拿著椅子的姿態卻很小心。

  “只是一點結構問題而已,只要有多的木頭或金屬,我就能修好它。”

  “......嗯,庇護所後面有個沒用的老式淨水器。”

  康拉德·科茲眨眨眼,滿面不解。“它或許能幫上你。可是,為什麼你要修它?”

  “......因為我要表達我的歉意。”背對著他,羅格·多恩如此說道。

  “歉意?”康拉德·科茲茫然地問。而他身後的福格瑞姆比他還要茫然,就連洛珈都停下了唸誦經文,看了過來。

  費魯斯緩慢地挑起眉。

  “別驚訝。”羅格·多恩背對著他們說。“做錯事、說錯話,就應該表達歉意。而最好的方式,是做出一些事來彌補。”

  “你以前可沒這麼做過......”福格瑞姆低聲說道。

  “那是因為我以前沒錯過。”

  “也包括你說馬格努斯整日看書是一種精神方面的偏執嗎?”

  “是的。”

  福格瑞姆終於笑出了聲。

  他拍拍康拉德·科茲的肩膀:“這就是羅格·多恩,康拉德。這就是他。你還不知道他的道歉意味著什麼。但是,相信我,等我們彼此都見過面以後,這件事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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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號。”

  “第十七號?”

  “對,第十七號。”蒼白的巨人點點頭。“我會給它們編號。”

  費魯斯·馬努斯看向那隻石像鬼。

  他們已經在尖塔與大樓頂端跳躍過許多次了,費魯斯看見過很多隻石像鬼。在他看來,這一隻和其他所有的,都沒什麼區別。

  “用你見到它們的順序來編號嗎?”費魯斯問。

  “是的。但有些石像鬼沒有,我不想給它們編號。”

  “為什麼呢?”

  福格瑞姆驚訝地看了一眼費魯斯,沒料到他會對這個問題如此感興趣。

  “嗯......”

  康拉德·科茲沉思片刻,說道:“因為,它們應該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編號。我給那些石像鬼編號,是因為我現在還不會起名,但是......”

  他皺起眉,停頓住了,似乎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好在,費魯斯也並未追問。

  “的確如此,如果你珍視某物,就應該給它起一個名字。”

  福格瑞姆抿嘴一笑。

  被稱作‘戈爾貢’的巨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便繼續了。他的聲音很低沉,但很有力量。

  他問:“你一直在提到一個人,康拉德。卡里爾·洛哈爾斯,你可以為我們介紹一下他嗎?”

  洛珈猛地看了過來。

  “嗯......”蒼白的巨人思考著點點頭。“可以,但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他性格如何?”費魯斯問。

  “......啊?”

  “他有對你發過脾氣嗎?”

  “沒有。”康拉德·科茲迅速地說。“從來沒有——而且他老是對我道歉。”

  他皺起眉。

  “我不喜歡這樣。”他低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不管是不是他的錯,他都會對我道歉。我不喜歡這樣。”

  他抬起頭,看向費魯斯,後者面無表情,卻點了點頭,彷彿正在鼓勵他繼續說。

  “然後......他很聰明,很有耐心,會告訴我很多事,也知道很多事......但是,他很悲觀。”

  “他很悲觀?”羅格·多恩重複了一遍。“為何你會這樣形容他?”

  “我說不出理由。”

  康拉德·科茲搖搖頭。

  “卡里爾總是很悲觀,他從不明說,但我知道他是怎樣看待諾斯特拉莫的。我有次告訴他,這個世界病了,他沒有反駁我,只是在笑。”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他很悲觀。他笑,是因為他覺得諾斯特拉莫的病無藥可醫......他甚至想要用火將世界焚燒。”

  “但我能理解他。”

  “棚戶區因為肺病而死在路邊的工人,選擇加入幫派一起食人的孩子,肉鋪裡售賣的肉......礦工......貴族......還有那些迷幻劑......”

  他的聲音開始愈發低沉,愈發輕柔,到了最後,幾乎如同夢囈。

  “那些東西讓他很痛苦。他從不明說,但我看得出來他的難過。”

  “......”

  沉默著,費魯斯搖了搖頭——他本就不怎麼善於言辭,和他的兄弟們比起來就更可怕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他天性好鬥,意志頑固。但那只是外在表象,在諸多兄弟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察覺到他對征服困難的喜好。

  那個人叫他戈爾貢。

  費魯斯不憎惡這個綽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有些喜歡。他認為它十分合適,就和福格瑞姆贈與他的那把戰錘一樣合適。

  而現在——這位鋼鐵的戈爾貢卻抬起手,拍了拍康拉德·科茲的肩膀。

  “你看清了他的痛苦。”他低聲說道。“這點尤為重要,兄弟,保持它。”

  他的兄弟茫然地看著他——在半秒鐘之後,費魯斯·馬努斯頭一次發了笑,笑容中只有善意。

  在半神們的頭頂,夜仍在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