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他日春風再起,邊...
這樣親近又真實,沒有半點遮掩的謝恆。
她一時沒有出聲,靜默著看著他。
謝恆察覺她視線,目光掃來,挑眉道:“盯著我看什麼?”
洛婉清一頓,不想讓他得意,故作冷淡轉過視線:“沒看你,看信。”
“看信?”
謝恆聞言卻是笑起來:“那你看半天,沒發現不對嗎?”
洛婉清一愣,迅速回眸,就見謝恆舉起紙頁。
光透過薄薄紙頁落在她面前,唯獨有三個字透不過光,在光線下發沉發暗。
上面寫著:
“壬戊戊”
昌順八年是壬寅年,五月是戊月,十五日是戊日。
這三個字,正是北戎真正突襲的時間。而此刻它出現在這張紙張末尾,意味著什麼再清楚不過。
洛婉清驚訝看向一旁謝恆。
謝恆笑意盈盈,只道:“還說不是在看我?”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洛婉清將信拿過來,在手中翻轉查看。
謝恆側身撐著額頭,靠在床邊,笑著瞧著她:“同你說話的時候。”
“那你還不去試?”
洛婉清皺起眉頭,謝恆卻是不急,只笑眯眯看著她:“想不想一起?”
洛婉清動作一頓,抬眸看向謝恆,目光沉沉。
想了片刻後,洛婉清卻只道:“公子——不怕我看到不該看的嗎?”
謝恆聞言笑開,他似乎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顆藥丸,遞到洛婉清面前。
洛婉清疑惑看著藥丸,就聽他輕聲解釋:“這是鳶殺。”
洛婉清抬眸看他,謝恆笑著道:“宮廷秘製毒藥,每年服用解藥一顆,若無解藥,一年之內必死。如果你願意——”
謝恆微微傾身,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鄭重中帶了引誘:“把性命交給我,你我至此一體,我於你,再無秘密。”
洛婉清沒出聲,她看著面前毫不遮掩自己計較的人,感覺像是看一條盤踞在她面前的白蛇。
他吐著蛇信,展露著它的
毒牙[(.co)(com),
然而她卻沒有半點惶恐。
她知道,這顆藥是他作為謝恆給所有人的交代。
他與她分享秘密開始,他就是把自己的命交了出來。
可他的命從來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命,而是許許多多人的命。
他可以賭自己,卻不能帶著其他人上賭桌。
如果她背叛他,他便帶著她一起死。
這已經是謝恆能給予她最大的信任。
“惜娘?”
謝恆見她久不出聲,不由得開口提醒。
洛婉清聽他出聲,沒有猶豫,抬手將藥丸放入口中,旋即站起身來,抓了一件衣服,從窗戶外一躍而出,平靜道:“走。”
謝恆笑起來,跟著她一起從窗戶躍出,回到自己房間。
兩人打開密室,從高處一躍而下,一前一後落到密室中後,洛婉清便停住腳步,等謝恆上前。
謝恆走到櫃前,打開上鎖的櫃子,洛婉清替他掌燈,看著他從櫃子中拿出玄天盒。
“你既然在東都竹林見過崔家主,他沒有同你說這個鐵盒是什麼嗎?”
洛婉清看著他珍重擦過盒子,不由得出聲詢問。
謝恆語氣平靜,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沒有。”
薄灰被他拂開,謝恆面上帶了些笑容:“他甚至沒有告訴我他送出過一個盒子,在我想要帶他走,問他發生過什麼時,他同我說,如果我不能自尋找到真相,便永遠不要觸碰真相。”
說著,謝恆側過讓出位置,抬手道:“你來開罷。”
洛婉清得話有些疑惑:“為何我開?”
“我最珍貴之物,自然交予最珍貴之人。”
謝恆站在一側,笑著看著玄天盒:“我找了它六年,也準備了六年,請惜娘為我打開吧。”
洛婉清得話回眸,便知正如她拿到父親的信會惶恐,謝恆找了六年的東西,又不會不安嗎?
她沒再多言,垂眸撥動齒輪,齒輪轉動的聲音響在房間,成為整個房間唯一的音色。
壬,壬寅年。
戌,五月。
戌,十五日。
“咔嚓”一聲輕響,盒子彈開,洛婉清緩緩打開木盒,裡面東西露在半空瞬間,洛婉清瞳孔急縮。
金色虎符安靜躺在帶著血的書冊之上,經年不見天日,卻在見到燈光剎那,瞬間流動起灼人眼目的光澤。
“虎符。”
謝恆平靜開口,沒有半點波瀾。
他走上前來,將沉甸甸虎符從盒子裡拿出來。
虎符下面是一本帶血的書冊,謝恆拿出書冊,簡單翻看,便見上面是一個又一個名字。
“名冊。”
說著,謝恆往下,又翻出一本冊子,冊子裡夾著紙頁,他翻掃一眼,確認了內容:“行軍日誌,舅舅與陛下通信的副本拓印。”
再往下,是一張信紙,上面是北戎文字,蓋著王神奉、鄭平生、兵部尚書孫正理、乃至中御府大監楊淳的私印,這些私印一個又一個排列在一起,謝恆揚起笑容:“通敵文書。”
最後,是一塊疊著起來的絹布。
“這是什麼?”
謝恆有些奇怪。
他將絹布取出,舒展開來,卻見是一張畫得極為詳盡的堪輿圖。
謝恆將它展開,掛在房中,舉起燈火,照亮了地圖。
火光映照下,洛婉清看清了這張地圖。
這張堪輿圖畫了整個北境,與過往關注大夏地盤
的堪輿圖不同(<a href=".co.co)(com),
這張堪輿圖,大片描繪的是大夏之外北方的區域,繪製詳盡,全然不似大夏人的手筆。</p>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條紅線從邊境第五城走過,一路行往旁邊連綿雪山,橫過雪山之後,繞到北戎後方。
而另一條黑色的線從邊境十城直取,與紅色線最終交匯。
洛婉清愣愣看著這張堪輿圖,腦海中突然浮現她爹信裡那句“第二日,崔家主命家臣領兵後撤,同時尋到為父,欲往江南送一物……”
“那些士兵呢?那些百姓呢?”
“邊境十城陷落後,北戎對十城漢人進行了屠殺。”
方才她問謝恆的話猶在耳邊,看著這個地圖的這一瞬,洛婉清突然有了答案。
為什麼要千里迢迢從邊境送一個鐵盒到江南?
為什麼這個鐵盒裡還要防著兵符?
如果只是為了給崔氏翻案,崔氏已去,求一個公道,何至於從邊境想盡辦法、費盡心機,葬送了張秋之、洛曲舒這樣一個又一個人的性命,去送一個鐵盒?
如果兵符所掌握的軍隊已經徹底消失,那兵符這樣的死物又有何意義?
是因為人還活著。
洛婉清抬眼看向謝恆,心中激盪,她一瞬明白。
是因為,那十萬人還活著!
這份名冊是流亡者的名字,這張地圖是他們的去處。
從雀城邊上,攀過雪山,一路往西,雪山盡頭之後,崑崙腳下,那是肥沃原野,是姬蕊芳的家鄉。
“七月初十,”謝恆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洛婉清愣愣看著地圖,聽謝恆念著崔清平的行軍日誌。
“洛曲舒遞江楓晚情報,江楓晚自北戎軍營盜取王神奉等人通敵文書,交由洛曲舒轉呈。後方和玉關又傳三萬百姓被射殺於城門前之消息,糧草最多不過十日,城破之日,和玉關與北戎必定夾擊,戰場百姓將士,難有生路。”
“如今唯有兩路,一者兵發和玉關,自相殘殺,如此一來,崔氏謀逆遂定。北戎坐收漁翁之利,中原戰亂再起,邊境十城註定難保。此乃禍國之舉,不堪為之。”
“其二,至雀城,入天山山脈,請崑崙宮人引路,若能攀過天山,行至崑崙,繞於北戎之後,此時再說服帝都出兵,兩向夾擊,北戎可滅。然,天山寒苦,至崑崙,未知生者有幾,東都態度不明,若按兵不出,此十萬人難有歸路,此乃生死未知之途”
“今夜燈火不眠,經眾將商議,決議兵走天山。我獨歸東都,若能說服陛下發兵,大業可成;若不可,由吾次子崔子修領兵駐天山腳下,備戰以待。”
“他日春風再起,邊境再升龍旗。”
作者有話要說
此情此景,我寫不出小劇場,給你們表演個發紅包吧。
明晚八點來發這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