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崔恆死，前路走好...
竹林夜雨，屏風故人。
她背對著他，在夢裡聽著夜雨。
好久好久，直至雨停，過去她夢見這一刻，總是不想離去。然而今天她靠著他，卻是開口：“少言。8[(．co)(com)”
她背對著身後人，輕聲開口：“我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想走了。”
屏風後的人沒說話，只靜靜遞過一個螞蚱。
洛婉清看著那個螞蚱，喉頭微動。
“小姐，”屏風後的人執著開口，“你走不了。”
血色從屏風後瀰漫而來，洛婉清抬眸看著屏風上的身影，她握緊惜靈，於黑暗中睜開眼睛。
崔恆。
那一刻，她腦海中什麼都沒想。
她只是本能地、下意識地，想到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出現剎那，她便知道自己的決定。
如果這世上沒有崔恆，她可以不計代價。
可是，崔恆在等她。
崔恆在等她。
想到這一點，她什麼都不想再想，起身將惜靈放到案上，快速進淨室清洗了一遍自己之後，將暗器藥品全部裝配好，隨後坐到鏡前，開始快速塗抹梳妝。
他們時間不多，卯時他們就要隨謝憫生去取崔清平的東西，她要在卯時前趕到，找到崔恆。
他揭下面具那一刻，才是他們真正的
開始。
仇她要報，可是那已經不是她人生最重要之事了。
她快速畫完一個見狀，開始挽發。
她心如擂鼓，像是剛從牢獄中奔逃而出的雀鳥，振翅高飛向廣闊長天。
只是她剛把髮髻挽好，就聽門口傳來星靈急聲：“惜娘！”
洛婉清詫異回頭，便見星靈帶傷站在門口。
她輕輕喘息著，急道：“謝憫然醒了，他去機關樞紐處，方才我接到朱雀使傳信，監察司江南道人馬已全入密林，如果讓他此刻開啟機關樞紐……”
“我知道了。”
洛婉清打斷她，便明白了星靈的意思。
此刻尚不到卯時，如果打開機關樞紐，流風島所有陣法全開，監察司江南道所有人馬怕都要折在這裡。
洛婉清抬眸看了一眼聽風樓，抿緊唇，隨後還是起身，一把抓過監察司外衣，冷靜道：“你去通知他們，我去攔人！”
說完，她披上外套，便朝著外面急奔而出。
洛婉清奔向流風島樞紐時，聽風樓上，謝恆一身紅衣金冠，穿著規整，正低頭將一隻螞蚱折完。
雨已經停了許久，空氣中帶著溼潤之意，他將螞蚱頭朝來路方向放在尚帶著水漬的長欄上。旁邊崔衡手疾眼快，一把撈了過去，翻轉在指尖端詳著道：“你折這個做什麼？”
“第一次見面時折過一隻送她，”謝恆轉眸看向遠處，“緣起於此，若有結果，請它來見。”
“當真想好了？”
崔衡轉眸看他：“暴露了身份，你和她便牽扯不清。到時候她在監察司算什麼位置，陛下那裡怎麼護住她，未來怎麼不讓她守寡，你想過沒？”
“沒想過。”
“那你就敢應下人家？”崔衡不由得笑起來，“你這樣走一步想三步的人，不怕捅出簍子？”
“她來不了。”
謝恆篤定開口。
崔衡一頓，有些奇怪開口：“你怎麼知道？”
謝恆沒有回聲。
崔衡想想，執著追問：“若她就來了呢？”
謝恆聞言，想了想，眉眼間便有了光彩：“那就是我運氣好了。能有這樣的運氣，”他轉眼看向崔衡，“衝動一次又何妨？”
只是話音剛落，急促腳步聲就從樓下傳來。
“司主，崔君燁，”星靈衝上屋頂，急急開口，“謝憫然去了機關樞紐，柳司使一個人去攔人了！”
聽到這話，崔衡臉色驟變，謝恆卻似在意料之中。
“你看，”謝恆平靜看著騰空而起的信號彈，“我運氣一直不太好。”
“知道你烏鴉嘴了！”
崔衡將螞蚱往他方向一扔，叫上星靈就往外樓下跳去，大聲道：“趕緊走啊！”
三人往前追趕時，洛婉清已經趕到機關樞紐處大門外。
流風島機關樞紐位於島底核心，昨日他們便已經搞清了位置，洛婉清衝到門口，運力提刀，直接一刀劈開大門。
大門劈開瞬間，迎面就是刀光劈來，洛婉清抬手一擋，一腳將人踹翻。
被踹的人撞上身後人一路滾翻，洛婉清衝進大門，從樓梯一躍而下，直墜底端。
剛到半空，白練從下方直襲而上，洛婉清抬手一挽白練，將人猛地一甩，就把王韻之從暗處拽出。
王韻之足尖一點立於牆上，挽著手中白練，冷聲道：“柳惜娘，你別找死。”
“就憑你，”洛婉清一笑，“不足以讓我死。”
音落瞬間，洛婉清手中煙霧彈猛地炸開，煙霧刺激得眾人閉眼，洛婉清在一片霧茫茫中，回憶著之前見過的地圖長道，閉眼提刀盲衝！
她最擅長的就是突圍，儘量避免與旁邊人交手，全然不管身前身後，所有動作都為突進服務。
沒有一刀多餘，沒有一個動作不在往前。
不過眨眼之間，她已經衝進長道，等煙霧散去，王韻之臉色急變，厲喝出聲：“攔住她！(
<p>然而如今卻已是完全來不及，洛婉清老遠看見正在打開一道大門的謝憫然，快步疾衝，高高躍起，朝著對方背後一刀由上而下暴擊而落！</p>
<p>謝憫然察覺身後刀來，當即轉身一抓刀鋒，朝著洛婉清一掌擊去。</p>
<p>洛婉清順著他的力道被他扔起，躲過他一掌之後，便覺掌風爆裂而下，快如急雨。</p>
<p>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完全本能性左右閃躲著謝憫然掌風，被他一路逼退，直到最後旁邊侍衛突襲而瞬間，謝憫然同時一掌擊來，洛婉清躲閃不及，只來得及用刀一抵，便被謝憫然震飛開去。</p>
<p>她狠狠砸到地面，謝憫然迅速回頭，開始快速在在牆上凸起的浮雕上暗壓。</p>
<p>隨著他的動作，周邊地面顫動起來，旁邊王韻之追上前來，纏住洛婉清，洛婉清見狀急喝：“他若開了機關樞紐我們都得死，你們在找死！”</p>
<p>“那是你死。”</p>
<p>王韻之白練穿過她身側，洛婉清一聽便明白，謝憫然必定是有其他法子安全撤離。</p>
<p>但為什麼謝憫然會突然醒來？</p>
<p>他們不是十二個時辰輪換一次嗎？如今時間未到，謝憫然怎麼醒的？</p>
<p>只是洛婉清也來不及多想，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攔住謝憫然。</p>
<p>但她身邊的人的確太多，她一次次爆衝而上，一次次又被攔下來。</p>
<p>周邊地面震動越來越明顯，眼看著謝憫然按下最後一鍵，就聽“咔嚓”一聲，地面轟隆作響，大門緩緩打開。</p>
<p>謝憫然眼中露出光彩，提步往前剎那，洛婉清猛地往前一撲，一把就將他拽了回來。</p>
<p>謝憫然一掌又至，洛婉清轉刀攔截，兩人你來我往數招，誰都不能往前一步。</p>
<p>交手不過片刻，外面喧鬧聲驟響，洛婉清和謝憫然都知是援兵來襲，謝憫然驟然發狠，大喝了一聲：“王韻之！”</p>
<p>王韻之瞬間放棄進攻洛婉清，朝著大門就欲前衝。洛婉清見狀一躍上前，謝憫然一掌朝她天靈蓋擊下，洛婉清大駭旋身，抵住謝憫然掌風剎那，王韻之一躍而入。</p>
<p>洛婉清呼吸頓止，然而也就是那一刻，一襲紅衣急襲而至，猛地拽住王韻之白練，將她一收一甩，狠狠砸在地面。</p>
<p>王韻之在地面一滾，謝憫然餘奢同時一擁而上，將來人團團圍住。</p>
<p>洛婉清驚喜抬頭，就見崔恆星靈等人都已經趕到，崔恆一人攔住謝憫然餘奢數位高手，星靈攔截著其他侍衛，雙方僵持不下，將大門圍得水洩不通。</p>
<p>崔衡過來將角落裡的洛婉清扶起，忙道：“你怎麼樣？”</p>
<p>洛婉清搖搖頭，她靠在牆邊，推了一把崔衡：“趕緊去幫忙。”</p>
<p>崔衡不敢多說，應了一聲便衝上前去。</p>
<p>兩邊打得難捨難分，謝憫然急著往前，崔恆這邊絕不能讓他們在卯時之前入內。</p>
<p>洛婉清按壓著胸骨，拿著藥瓶快速磕了一顆藥進去，提刀往前剎那，她突然見到一襲黑衣從星靈身側擦肩而入。</p>
<p>崔恆被餘奢謝憫然等人纏住，崔衡被王韻之糾</p>
<p>纏，星靈被一干侍衛包圍，這人披著斗篷，輕盈從星靈身側躍入，他動作太快，星靈毫無察覺，洛婉清瞬間反應過來，大喝出聲：“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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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只是誰都來不及，只有洛婉清足尖一點踩在人肩頭急追而上，刀鋒朝著對方後背竭力斬下！</p>
<p>但兩人相距太遠，這一刀也只夠斬開他身後斗篷。</p>
<p>發冠斗篷應聲而裂，對方長髮散開，露出一身鮮紅喜服，隨即急落在不遠處一個平臺上，在洛婉清上前之前，抬手放手邊長柱小桌上一隻四腳鐵盒上，回眸冷聲：“都停下！”</p>
<p>洛婉清急急落到他不遠處圓臺，不敢上前，所有人也同時頓住動作，看向大門之中。</p>
<p>“李歸玉！”</p>
<p>王韻之看見來人，面露喜色，然而只上前一步，就聽李歸玉大喝：“站住，不然一起死！”</p>
<p>王韻之一愣，謝憫然皺起眉頭，警告出聲：“三殿下，你手放錯了地方。”</p>
<p>李歸玉沒理會，他抬眸看向洛婉清，目光落在她明顯畫過淡妝的面容上，平靜道：“我一直在等你。”</p>
<p>洛婉清沒出聲，她提著刀柄，警惕觀察著四周。</p>
<p>這裡上方是個半圓屋頂，可以看見屋頂上都是齒輪交錯轉動，下方平臺是一個個小小圓臺，圓臺用長道相接，鏤空之處，可見下方湍急暗流。</p>
<p>暗流之中明顯有一些機關，在水下運轉。</p>
<p>李歸玉見她目光在周遭遊離，冷聲道：“看著我。”</p>
<p>洛婉清聞言抬眸，便見他一身喜服，書生氣的臉被喜服映照得有些豔麗，琥珀色的眼裡帶了些許瘋狂。</p>
<p>他注視著她，提醒道：“我手下是整個流風島機關總控，這個盒子一挪，流風島所有陣法全開，監察司的人上島了吧？”</p>
<p>“你也要死。”洛婉清提醒。</p>
<p>李歸玉露出一個豔麗笑容：“我不在意了。”</p>
<p>“逼死這麼多人去爭的位置，你不在意？”洛婉清拖著時間，回頭想去看崔恆。</p>
<p>只是她一轉頭，就聽李歸玉暴喝：“看著我！”</p>
<p>“聽他的！”</p>
<p>謝憫然急急開口：“熬到卯時，”謝憫然急道，“卯時再拿那個東西就沒事了。”</p>
<p>聽到這話，洛婉清抬眸看向李歸玉：“你想做什麼？”</p>
<p>“小姐，”李歸玉靜靜看著她，卻是擠出一個笑容，“今日我好看嗎？”</p>
<p>洛婉清平靜看著他，眼中帶了幾分悲憫：“你我之間不當說這樣的話。”</p>
<p>“我知道。”李歸玉語氣滿是疲憊，“我知道你不會來，你我早就是死局，除了一死，沒有結果。所以我想了好久，”李歸玉抬起眼眸，溫和看著她，“既然你不來找我，我來找你吧。”</p>
<p>說著，他朝她伸出手，溫柔道：“來，小姐，過來。”</p>
<p>“不行！”</p>
<p>崔衡急急出聲，他看了一眼旁邊謝恆，提醒道：“這個屋子有問題，李歸玉站的核心位置只能容納一個人，再多一個人便會觸發機關……”</p>
<p>“但大家都有救！”謝憫然急喝出聲，“死他們兩個，其他陣法不會開。”</p>
<p>“閉嘴吧你個混賬玩意兒！”崔衡大罵，“你不找事兒這裡誰都不死！”</p>
<p>“你想我死？”</p>
<p>洛婉清聽著身後人的話，明白李歸玉的意思。</p>
<p>李歸玉卻是笑起來，像在說一件尋常事：“我邀小姐與我共死。”</p>
<p>“殿下！”</p>
<p>張伯聞言，急急出聲：“殿下，您已經走到現在了，拿到東西回去，</p>
<p>儲君之位非您莫屬，
您何必為了一介女子枉送性命！”</p>
<p>“張伯，我累了。”</p>
<p>李歸玉掃過周邊人，目光最後還是回到洛婉清身上，他疲倦道：“如果你能去嶺南，如果你能好好活著到嶺南，那我就當你我斷在揚州，我或許還能走下去。可偏生我聽聞過你的死訊，偏生我又再見到你。你太好了。”</p>
<p>李歸玉說著，眼裡帶了水汽：“吃過糖才會覺得人間苦，我本就卑劣下作，你讓我嚐盡甜苦，又失而復得，你讓我怎麼放手？我們中間深仇大恨，你不能對不起你父親，我不能對不起我師父，所以——”李歸玉笑起來，朗聲道，“來！”</p>
<p>他邀請她：“來殺我，做你最初要做的事。只要你過來，今日你我便有了結。今生無緣，共赴來世，只要你來，我與你一起。”</p>
<p>“如果我不呢？”</p>
<p>洛婉清扶穩刀，問得冷靜。</p>
<p>卯時。</p>
<p>洛婉清逼著自己什麼都不去想。</p>
<p>她知道，只要熬過卯時，她就贏。</p>
<p>卯時就可以開啟機關，可以保住監察司的人，她只要拖著李歸玉到卯時，她就贏。</p>
<p>然而李歸玉明顯是看出她的意圖，他笑起來：“你娘——”</p>